微胖的小老太太穿着一件大红色毛衣,手里拎着昨天借给邻居张叔叔的螺丝刀,眼睛亮晶晶的,把贺昭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嘴角压了几次都没压下去。 “外婆,不是……” 鹿晚想张嘴解释,却再一次被打断。 贺昭临把勺子轻抵在她唇边,柔声哄着,“嘴里很疼吧?快点吃,吃完好吃药。” 这倒提醒她了。 确实很疼,需要止疼片救命。 “我自已来。”说着,她伸手去接筷子和勺。 男人轻笑了声,上交餐具,指尖轻触到她的手心。 有暖人的温度。 外婆放下螺丝刀,搓了搓微凉的手,拉着贺昭临一起坐到沙发上,又从茶几上的小竹筐里拿起一个橘子,三下五除二剥掉皮递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七旬社牛小老太直入主题。 “小贺呀,你今年多大年纪啦?” “二十九。”贺昭临双手接过橘子。 他坐得笔直,即使比外婆高出一大截,却显得非常谦逊有礼。 外婆自制的蓝印花沙发套竟衬得他有一种复古老干部风的既视感,是年轻男孩子很难有的成熟气质。 “哦,那比我们小晚大六岁。”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是大了点,不过大点会疼人,你在哪工作啊?” “越大口腔医院,我是牙医。” “工作也不错。” 鹿晚听不下去,费劲地咽下嘴里的面,“外婆,您别……”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惊呼,“哎呦,这脸怎么肿了?拔牙啦?” “我给她拔的,她那颗牙是智齿,不拔掉的话会经常发炎。” 贺昭临顿了顿,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教养和体面,“如果外婆想做一个全面的口腔检查,我可以安排,请您不要跟我客气。” “哎哎哎!”老人家点头如捣蒜,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把满意俩字写脑门上了。 “小贺,不是我夸口,我们小晚从小就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囡囡!你可以去问问其他老邻居,大家都知道哒!” “不用问,我相信,小晚——”贺昭临偏头看向还在跟面条战斗的鹿晚,目光深邃, “现在也漂亮的很出众。” “是的呀!不过,她可不是只负责漂亮的花瓶哦!” 外婆小胖手一挥,引着贺昭临的视线来到身后的墙面。 大大小小的奖状整齐排列,除了学校颁发的各种优秀学生奖,还有绘画比赛的奖。 紧挨着的是一张三人全家福——两个慈祥的老人端正地并排而坐,身后站着学生时代的鹿晚。 她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的娃娃领衬衣,笑得恬静清澈,给旁边那些略显浮夸的奖状添加了浓重的说服力。 老太太掰着手指继续念叨,“我这外孙女性格好、成绩好,还特别有才华,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说对不对?” “外婆说的是。”说这话时,贺昭临的目光依然定在那张全家福上,像是在回味什么。 直到外婆第二轮护犊子话题袭来,他才转回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应和。 从头至尾,没有任何敷衍的态度。 鹿晚放下筷子,瞄到外婆的保温杯里有水,便从包里拿出止疼片。 可盒子还没拆完,贺昭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 小小的客厅,长长的腿。 他三两步跨过来,接过药,抠出一颗。 薄唇轻启,“张嘴。” 又是这两个字。 鹿晚开始怀疑,贺医生是不是做过什么奇怪的测试,知道自已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和咬字万分惑人,不多展示两遍心里难受。 一旁的老太太蹭愣站起来,急慌慌地往外跑,“上午出门买酱油忘带钱了,还是找楼上关奶奶借的,我赶紧给人送去!” 怪有眼力见的。 四四方方的狭小客厅重新恢复宁静。 鹿晚从贺昭临手里夺过药片,赶紧塞进嘴,伴着水送服下去。 “不好意思啊,我外婆搞错了,一会儿我跟她解释。” 贺昭临没回应,重新坐回她对面的椅子上,掏出手机打开一个二维码,“加个微信吧,方便商量绘本的事。” 鹿晚立刻翻出手机扫码。 微信名只有一个大写字母L。 头像截取自梵高的名画星空。 她点了添加按钮。 紧跟着,周夜璃发来微信。 忘了调回听筒模式,对面的大嗓门直接冒了出来,“姐妹,牙看得怎么样?我哥那个扑克脸没对你下狠手吧?” 鹿晚脑子里砰的一声。 如同突然炸响的老式爆米花机,炸得她目瞪口呆。 贺昭临轻笑,伸出细长的食指帮她点开下一个语音条。 “昨晚他开车送我们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他了,让他对你温柔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