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现在回了首都,他一个大院子弟能看得上你?你爸我可收了一半彩礼钱了,你给我老实嫁人!” 她爬起来冲到门口,下一秒却听到上锁的声音—— “这山高皇帝远,一年到头都不见来山坳坳一回,我可不怕什么犯法坐牢!你们母女想活命,就最好老实待着。” 转眼,五天过去。 她每天就只有一顿稀饭,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饿没了。 今天是出嫁的日子,她终于见到了阿妈。 她被阿妈搀扶着换了身干净的红衣服,捣鼓了一个新娘妆。 阿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压低声音说:“等会到了大道上哪座悬崖,你找借口。” “别怕,阿妈绝不会让你被糟蹋。”一路翻山越岭,很快到了父亲说的悬崖。 她捏紧手,捧着肚子装作难受:“我,我要尿….” 阿妈带着她躲进一块大石头,急急塞了一把糖,身份证明和钱给她,流着泪小声催促。 “快,抓住左边的藤蔓就能滑下去,下去之后赶紧走!千万别回头!” 阿妈的泪滴在她的手上,烫的她的不安越发灼热。 她抓着阿妈的手,“阿妈,我们一起走,我不能没有你……” 阿妈笑着,忽然紧紧抱着她,在她耳畔像小时那样哄她:“好孩子,不要害怕,你先顺着藤蔓下去,阿妈随后就到。” “从小到大,你一直是阿妈的骄傲,阿妈很高兴有你这个女儿,你能勇敢下去 的,对不对?” 心头的慌了被抚平,她强忍着不舍:“那阿妈你也快点下来。” “好。” 峭壁足足有几十米高,但或许是活命的刺激,不到三分钟她就到了崖底。 她擦掉冷汗,站起身正要冲悬崖上挥手,示意阿妈赶紧下来。 可下一秒,那唯一逃生的藤蔓却忽然从崖上崩断! “阿妈?!” 山顶骤然响起一道怒吼“老蠢货!你竟然把人给老子放跑了!你给我去死!” “不——” 她目眦尽裂,却眼睁睁看着阿妈被生生推下悬崖! 可血泊中的人,却极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挤出一句遗言:“·•···快··快跑···…去找他….” “阿妈!” “不要闭眼,求求你·.我们说好一起逃走的……” “求你了……” 可阿妈却缓缓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她不眠不休地跑了七天七夜,终于搭上火车回了首都。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听到他和青梅订婚的消息。 愣愣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恰好,一身黑色西装的他迎面走出。对上视线,男人扫过她凌乱的衣服,满身的伤痕,脸色一沉。 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把人拽到无人的巷口:“半个月不露面,故意在今天弄得这样狼狈露脸,是打算捣乱毁了我的喜宴?” 原来,他还真和青梅在办订婚喜宴·… 荒芜的心又枯了一分。 但她还是摇头解释:“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来,但我没想捣乱•·” 女人眼中的破碎令人心惊,他心头莫名一软。 “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她下意识想到小石岗村,整个人狠狠一颤,死死捏着手心的糖才站稳身体。 恐惧清晰落在他眼中,他正疑惑,饭店门口却传来女人的催促:“马上要敬酒了!” 他这才松开人,转身朝饭店走去,临走还吩咐:“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眼见他就跨进饭店,她心头骤然涌向不安。 她正要离开,身后忽然窜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就往巷子深处拖! 这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迎面冲她冲来。 她被撞飞,剧痛中,她短暂的一生缓缓划过。 小时候,总有做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 唯一的温暖只有阿妈。 后来,有了他。 他啊,教了她很多,却没有教她,怎么控制对他的喜欢。 她是癞蛤蟆,他是高贵的天鹅,被她这只癞蛤蟆喜欢……他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不过,他很快就不会膈应了。 她就要死了。 恍惚间,她好像没有力气握紧手心的糖了,也好像看到了阿妈慈祥的笑容:阿妈,对不起……我来陪你了。 人间很好,但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 宁倩生在重男轻女的村庄,苏少言用十块钱买了她做媳妇。 结婚那天,他给了她一块糖。 那是她第一次吃糖,甜甜的味道,她记了一辈子。 苏少言教她认字,读书,还说有机会就带她高考……后来,1977年10月21日,高考真的恢复了! 但苏少言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对她笑了。 …… 1977年的首都,11月已经大雪纷飞。 红砖教室外。 宁倩远远看见教室走出了一群人,领头拿着书的正是苏少言。 男人穿着遍地可见的军大衣,可挺拔如松的高大身影却打眼极了,简单的金丝眼镜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看就特别有学识。 “……少言!” 她抱着保温桶奔过去,可男人回头看来,却蹙起剑眉:“不是让你待在家,跑出来做什么?” 他生气了。 宁倩心头一紧,递上保温桶小声地说:“……你的药。” 苏少言发烧几天了,早上出门没吃药,她实在担心他。 这还是她来首都后第一次出门。 可苏少言却推开她的手,塞了糖给她就赶人:“我已经好了,你拿着糖赶紧回去。” 宁倩握着糖,有些无措:“不是……我……我……” 她确实爱吃糖,但此刻手心的糖却异常烫手。 “少言,这就是你从乡下领回首都的结巴媳妇?怎么看着像个初中生?” 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苏少言身后传来,接着,一个穿着羊毛修身大衣的卷发女学生走到了宁倩面前。 伸手打招呼:“你好,我是少言的青梅竹马江宝珠。” 摩登少女的手指纤细白净,刺得宁倩低头缩了缩长满冻疮的红肿双手,不好意思伸出来握手。 场面一时尴尬。 苏少言扫了一眼垂头局促的宁倩,淡淡打破寂静:“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 话刚落音,江宝珠却笑着搭上他的肩。 “少言,我刚刚从国外回来,一个人无聊,听说你为了高考从苏家搬出来住,大家都没有去过,不如现在去串串门,顺便聊一聊高考?” 身后其他人也来了兴致:“对啊,少言,我们都还想讨论刚刚没解决的数学难题。” 话都架上了,苏少言便也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前走,宁倩坠在最后,裹着陈旧花棉袄的她,和这一群握书高谈阔论的学生格格不入。 风雪扑在她的脸上,刺得生疼。 宁倩裹紧棉袄,望着最前方有说有笑的男女,心头一阵发涩。 回到家,江宝珠竟也跟在苏少言身后,第二个进屋,还一副女主人姿态吩咐宁倩。 “大家学习累了,今天也风雪大,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生病,你赶紧去给大家熬点姜汤。” 宁倩愣住,下意识的看向苏少言。 苏少言冷淡点头。 宁倩手攥紧衣角,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委屈,明明她才是苏少言的妻子,却要听一个外人的安排。 苏少言竟然也同意。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去煮了姜汤。 她不想苏少言生病。 半个小时后,煮好了一锅汤。 宁倩端着一壶汤,正要跨进堂屋,就听到有人问:“少言,你可是苏首长的孙子,这结巴村姑给你们家做保姆都不够格,你为什么把她带了过来?” “你不会真的对她动感情,把她当媳妇了吧?” 宁倩瞬间定在了原地。 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就听苏少言冷淡回答:“你想多了,我跟她结婚只是形势所迫,没有感情。” 第2章 心狠狠一抽,宁倩差点端不住姜汤。 当初,要不是下乡的苏少言愿意花十块钱娶她,她就会被亲爸卖给一个瘸腿老男人。 婚后,他教她写字,看书,学习,他夸她聪明,说只要坚持学下去,有一天也能成为跟他一样有学识的人。 她信了。 只有一有空她就努力学习,希望能早点成为他口中那个有学识的人。 希望……能配得上他。 她以为,他把她带来首都,是因为他对她还是有点感情了,以为自己离他更进一步了……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和苏少言的距离还是好远好远,就像隔了无数个山头。 木然的靠在红砖墙壁上。 等着外面的谈论逐渐退下后,宁倩才走了出来。 刚放下汤,就听见—— “少言,高考报名后已经分配考场了,你的考场在哪?” 话落,宁倩着急朝苏少言望去,她也报名高考了,但她不知道自己考场在哪,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查。 只见苏少言慢条斯理拎起壶,给众人倒着姜汤,随口回答:“北城考区。” “那太巧了,我们在一个考区。”江宝珠很惊喜,顺势接过苏少言手中的地一杯姜汤,“反正没几天就高考了,少言,要不我就在你这住下吧,你这离北城考区近。” 宁倩越听越急,顾不得尴尬开口:“承……少言……” 刚一起头,就被江宝珠打断了。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紧急手表:“都这个点了,宁倩你应该也困了?反正你在这又听不懂我们说什么,还不如去睡觉。” 苏少言一直没作声。 宁倩更急了,委屈走到他面前:“少言……我的高考考点……在哪里?” 可她话还没说完,一桌子人就诧异:“少言,你还给她报了名?这不是浪费报名的钱嘛,她连书都没读过吧?” 宁倩更是不知所措,求救般看向苏少言。 他却没提高考的事,只淡淡吩咐:“你去休息。” 喉咙一堵,宁倩的双眼瞬间红了。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