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的程周竞。
隋容安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或是生气,而是、心疼? 残缺的印象里,永远有一个拼凑不全的、孤僻少年的形象。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她这才发现他的眼带着点内双,越靠近眼尾双眼皮就越明显,鸦羽般的睫毛长且浓密。 他眼里倒映着她,眼尾殷红,黑色的瞳仁像吞噬的黑洞,也像无望的深渊,幽寂又危险。 而他的话,更像淬了寒冰的刀。 “杀人凶手失忆了,就能让曾经的伤害不存在吗?” 她心头陡然一紧,呼吸一滞。 “你、你说什么?” 他欣赏着她发白的脸色,却弥漫着无法遏制的压抑的悲愤。 他声音嘶哑,宛如幼兽在悲伤低鸣。 “隋容安,你身上背着我家人的命,你有什么资格不满?你又有什么资格、活得这么毫无负担?” 耳边宛若恶魔低语,下一刻脖间一松,鲜活的空气瞬间挤入胸腔。 隋容安咳嗽着,少年已经摔门离去。 她脑子里嗡嗡的疼,好像闪过很多片段,但是快的什么都抓不住。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里酸涩的厉害,那好像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 被穆松衍丢下时,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程周竞的话,甚至一个嫌恶的眼神,都让她有心中万箭的痛感。 为什么?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门啪一声被风狠狠带上,隋容安后知后觉追出去。 已经是午夜时分,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路灯下,那个孤单少年的影子被拉的斜长,连带他本身,几乎融于一片暗色。 他没有回头,步子一直向前,可是前方,也没有任何他所期待的归宿。 他是一个迷了路、还没了家的孩子。 “程周竞!” 隋容安追上前拦下他,知道他烦自己,她刻意站定他一步之外。 然后在他生气和冷嘲热讽前,快速将钥匙和几张纸钞放进他手里。 “你回去睡,再忍不了也得等明天回学校,你放心,我不跟你一起,记得回去上药。” “家里只有泡面,饿的话去买点吃饱的东西。钱不够跟我说,有事打我电话。” 她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地回头。 “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那就努力变优秀,然后再亲手让我付出代价。” 她又走了几步,几秒后纠结着再次回头。 看着停在原地面容疏漠的少年,她郑重给了保证。 “我会努力恢复记忆,如果我有罪,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恨我可以,但不要搭上自己,不值得的。” 路灯下,女人只身一人打了辆车离去。 程周竞摊开手掌,手中的钥匙与攥皱的钱,似乎还带着她的余温。 夜幕黑沉,无月更无星。 他凝视着黑暗的远方,站了很久,很久。 R市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灯火依旧璀璨。 当车子驶进盘山油柏路时,周边越发凄清寂静起来。 隋容安看着不断上跳的价格,心惊肉跳。 这一晚上,费人又费钱,她终于感到了赚钱的迫切性。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独栋别墅前。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需要找穆松衍谈谈。 站在欧式铁艺大门前,隋容安拿着手机,跟之前的助理通了一个电话。 她失了忆,从医院出来也没几天,只能联系之前经常跟自己的助理,向她那打听自己关心的事。 隋容安一会在前面空地来回踱步,一会毫无形象蹲在大门口边听边拔草。 只是她好像忘了,门口有监控。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隋容安按响了穆家的门铃。 这里不是穆家老宅,是穆松衍后来搬出去另买的地方,只带了陈管家来管理。 凌晨时分,她被人请了进来。 陈管家不愧是专业人士,很有眼力见地让隋容安去换了身衣服。 “隋小姐,先生在书房,您直接上去就好。” 隋容安点点头。 穆松衍一直都很忙,自从穆家长子出了车祸不良于行后,穆松衍临危受命身兼数职。 他本职是个外科医生,但是现在,已经是穆氏的半个当家人。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但隋容安看到书房里的男人,还是放缓了呼吸。 这个像迷一样捉摸不透的人……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穆松衍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哪怕他是她男朋友。 此时的穆松衍已经换了一身黑色丝绸睡衣,领口松了一颗纽扣,戴了一副金丝细框眼镜。 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往日不易近人的疏漠,但他身后的一整面壮观书墙,又给他平添了几分庄重。 他没抬头,只是专注于桌上堆着的卷宗和文件,医院的公司的,都需要他处理。 因为已经沐浴过,他微微带湿的头发被尽数随意捋至脑后。 他的左手边放了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她知道他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所以安静等着。 隋容安看着好像是在发呆,但其实她在看脑里弹幕。 【怎么办,我突然发现我好博爱,弟弟也想要,霸总医生也想要,难道不能都收了吗?】 【姐妹,你这吃的也太好了!】 隋容安余光悄摸瞄穆松衍一眼,瘪瘪嘴。 【啃不了,无福消受。】她在心底默念。 【你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要是有这么帅气又多金的男朋友,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是多么阳光开朗的女孩~】 【楼上,好色就好色,把自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干什么?】 【楼下的,我就是好色怎么了?我不抽烟不喝酒,我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 隋容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隋容安注意力还没从弹幕上回来,脱口而出:“笑你长得帅。” 然后气氛有些安静。 直到盯到那透明无脚酒杯里的方形冰块融化了一点,她看到一只好看的手握起了酒杯。 “什么事?” 带着酒后微哑的声音响起,穆松衍捏着有些发酸的眼角,终于给了某人一个余光。 静态美人图突然转为生动的慵懒。 隋容安收回眼底的惊艳与一个哈欠,立马振奋地拿出手机,颇有些狗腿地凑到他面前,放了一段视频。 “请看VCR。” 视频里放的,赫然就是她那时在天台救人掉下楼,然后又被记者追问的画面。 那帮人还真是等不及,加班加点就爆出来了,评论当然是负面的。 无非说她耍大牌没教养之类的,更是煽动舆论想要搞封杀。 刚刚她就接到了好几个公司电话,要不是有求于人,她能这么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