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尧从宫里出来时,天光都已暗淡下去。
马车徐徐地行驶着,路过韦府时,他心脏骤地停了一拍。 “停。” 他伸出手来,拨开帘子。 直到今日,韦府房梁柱子上垂挂着的白绸总算取了下来。 孟尧稍稍安下心来,就当她未曾离开过。 今日在养心堂上,皇帝始终没能拗得过他。 他皱了皱眉,说此事必须得给韦家一个交代。 孟尧慢慢跪下,触地叩头。 “臣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唯有一条,”他抬头平静地注视着天下的九五之尊道:“臣永不休妻。” 皇帝眼看着拿他没办法,只能当即下了口谕,让他过了年关便继续去镇守北疆,此后永不返京。 孟尧垂眸算了算,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的时间,给他找到阿笙。 初冬时节,一场小雨忽至,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烟雨之中。2 孟尧刚得了消息,便匆匆忙忙随意披挂了一件玄袍往外跑。 正好赶上了韦家的人马运送着一尊大理石墓碑,上面清晰地刻制“爱女韦楚笙之墓”。 他连忙唤人将自己先前找遍了京城工匠,才打造出的石墓搬了出来。 众人都说他背信弃义,韦家不允许他去参加阿笙的葬礼。 可不管世人怎么想,他总是要送阿笙一程的。 只是还未靠近,韦家领头的管家便先认出了孟家的人来。 一言不合便抡起斧头来,将那面刻着“爱妻韦楚笙之墓”的碑面砸得粉碎。 末了,还盯了呆立在府门口的孟尧一眼,当即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当真晦气!” 一下、一下,砸到他的心里。 孟尧孤身而立,嘴唇紧闭着,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此刻,他唯一的念想都被打碎了。 世人不再承认韦楚笙是他的妻子,他无法为她立碑。 孟尧回到府上后,便发疯似地吩咐下人们把那些白色的布料绸缎全部扔出去。 他一看见白色,就忍不住想到阿笙孤零零躺在棺椁中的画面。 韦家的声讨、旁人的指点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阿笙能不能回来这一件事。 过了几日,孟尧无端生出些许勇气来韦楚笙坟前祭拜。 仿佛老天都知道他内心的万般苦楚,这几日雨淅淅沥沥连下个不停。 男子身穿一身丹青色锦袍,眼帘微底,鼻梁高挺。 不知立了多许,他缓缓开口:“阿笙,我来看你了。” 可惜回应的只有耳边呼呼作响的寒风。 他蹲身去拔脚边的杂草,继续自言自语:“我找不到雨筠,所以我来这里了,别闹了,跟我回家好吗?” 偶有长着倒刺的根茎,轻易刺入掌心,慢慢溢出鲜血来。 他却浑然不觉得疼似的。 孟尧清楚,他的阿笙最是喜欢干净整洁的。 如今坟墓旁杂草丛生,恐怕惹了阿笙不喜,她这才躲了起来,不愿见他。 “阿笙,等过了年关,我们便南下去看海棠。” 可惜如今不是海棠的时节,纵凭孟尧在京城中寻遍,也没能找出一朵海棠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