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傍晚,病房内。
叶南枝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整个人消瘦又苍白。 那澄清的发布会没开成,这几天,关于她的事闹了不小的风波。 那个明光日报,就是给她塞名片的孙旭江手下产业之一。 琴姐忙于和公司沟通,每天只有晚上才能过来看看她。 并不让叶南枝询问一切关于外面的事情。 “南枝,你就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们再澄清。” 说这话时,琴姐眼底划过愧疚的神色。 公司已经明确告诉了她,叶南枝这个人,暂时先放弃。 说的是暂时,但如果这次翻不了身,那就是永久了。 琴姐不打算把这个糟心事告诉她。 叶南枝还在病中,不能再让她受刺激。 她木然点头:“好。” 沉默了会儿,又说:“那个电台……我想继续。” 琴姐犹豫:“要不还是停了吧?” 叶南枝执拗地看着她。 她有一条专属的电台频道,以往是用每天空闲的时间在上面唱一首歌。 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听众来电,但出于公司的要求她从来没有接听过。 琴姐拗不过她,只能答应。 电台频道里,叶南枝唱完了一首歌。 突然有听众来电,叶南枝看了一眼录音室门外背对着的琴姐,按下了接听。 出乎意料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声音。 “南枝姐姐你好,我叫张荣娣。” “自从我弟弟出生之后,爸爸妈妈好像就不爱我了。爸爸用凳子砸我,把我关起来不让我上学,妈妈也斥责我不该吃弟弟的鸡蛋。” “南枝姐姐,我好痛啊,如果活着永远都这么痛的话,我已经不想活着了……” 叶南枝愣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婉:“小张妹妹,人生不是永远都这么痛的。” “你不能死,因为你将来会遇见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会有人爱你,把你当成珍宝。” “而首先,你应该好好爱自己。” 刚说完,电话那头突兀地挂断了。 叶南枝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而紧接着,她自己的电话响起,是季景泽打来的。 她迟疑接起,却被对面传来的声音当头棒喝。 “叶小姐,景泽说他的药在你那里,可不可以麻烦你叫人帮忙送一下。” “我们的地址是君和酒店1301……” 是王吟湫。 叶南枝眼前一阵眩晕。3 她狠狠掐住手,忍着哽咽和心痛:“季景泽呢,让他自己跟我说。” “好吧。”王吟湫撒娇去喊,“景泽,别洗啦,叶小姐说让你接电话。” 洋洋洒洒溅落的水声停住,季景泽的声音很快响起:“什么事?” 叶南枝再也忍不住,泪掉了下来。 她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景泽,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再过两天,我就三十岁了。” 季景泽愣了一会,原本以为她是要问王吟湫为什么这个时间还和他在一起的事。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他当然记得,十年前,他信誓旦旦:“南枝,我们三十岁就结婚好不好。” 那时候叶南枝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 “但如果你那时还不娶我的话,我就再也不要你啦!” 听到对面的沉默,叶南枝扯起苦涩嘴角:“放心,我没想逼你娶我的意思。” “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好吗?明天晚上九点,我在我们第一个家里等你。” 旁边王吟湫在催促,季景泽压下心中不安,语气平淡:“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叶南枝独自离开了电台。 夜深,街上没几个人。 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没人认出来。 身影孤单。 叶南枝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奶油蛋糕。 又兜兜转转,去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爬到房子顶楼,她用怀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拧开锁。 屋子里已经布满了灰尘,昭示着无人来过。 她把蛋糕放下,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 叶南枝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钟表显示晚上十一点半,她的生日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季景泽还没有出现。 她将蜡烛插上,点燃。 然后用固定电话打给了季景泽。 那边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叶南枝心头苦涩:“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她趴到桌上,眼泪汹涌落下:“季景泽,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这里,季景泽就对她越来越漠不关心。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她不得不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满眼都是她的季景泽,不爱她了。 过了很久,叶南枝抬起头。 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叶南枝可以活得单纯一点、快乐一点。” 她睁开眼吹灭蜡烛。 下一瞬,起身走去了阳台。 身后,是一口都没动的蛋糕。 走去阳台,叶南枝打开了录音的程序,安静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姑娘,妈妈滥赌成性,还总是打她和妹妹。那时她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赚很多钱。” “可后来她成了大明星,她一直保护的妹妹,却在谈恋爱后也开始讨厌她。” “她们把她当作摇钱树,每次只是要钱,没有一点关心。” “直到她遇见了爱她的男生,他说等女生三十岁的时候他们就结婚。” 说到这里,叶南枝的眼睛一点点红了。 “这个女孩就是我。对不起,我所有的粉丝朋友们,我真的很累了……” “我没办法等到三十岁了……” 叶南枝轻声哼着歌,将这条消息被发送到了电台频道。 包围着心脏的绝望像啃食的虫子,将她心如刀割。 天台的风好大,叶南枝张开双手。 在风中,她纵身一跃。 砰—— 时间定格在11点58。 叶南枝死在了29岁的最后两分钟。 离30岁,只差两分钟。 也是她与季景泽约定的十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季景泽坐在车上,山路崎岖颠簸。 他看了一眼手表,眉头紧缩。 身旁的士兵问:“季营长,您刚结束任务,怎么这么急着回来?” 季景泽只觉得莫名心悸,却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他沉声道:“今天是我未婚妻三十岁生日,我答应陪她一起过。” 士兵顿了顿,有些讶异,但什么都没说。 看着漆黑不知道还有多久的山路,季景泽烦躁地解开了一颗扣子。 降下车窗,沉闷的夜风也没让他觉得多畅快。 士兵见状,打开了车上的电台。 轻柔的音乐声传出来。 但没几秒,音乐戛然而止,变成主持人哽咽的声音。 “今日凌晨,著名歌星叶南枝发表自杀遗言后,于城南某小区跳楼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