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因寒假期间在县机械厂表现优异,厂领导向学校和孟老师抛出橄榄枝想提前招他过去做技术骨干,徐斯也狠心拒绝了。
提前录取的条件是学校放暑假,他便要立即动身前往单位报到。 算算静姝分娩的日子,正是暑假。 前途与老婆孩子,孰轻孰重,徐斯拎得清。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似乎前一秒还置身在漫天飘雪的冬季,转瞬间,道路两旁的栾树竟已变得枝叶繁茂,满树金艳。 一摞摞金黄色中夹杂着些许橙红的花朵,远远就吸引得让人驻足观赏。 “累不累,去前面长椅那坐会儿?” 风和日丽的下午,徐斯陪着静姝在公园散步。医生说,大月龄的孕妈妈可以适当活动,有利于之后顺产。 山脚下的公园,绿化覆盖面高达百分之八十,几米远就有长椅供游客休息。 静姝撑着后腰缓慢坐下,让水肿的双腿伸直放松。 “也不知道店里生意怎么样,昨天上新品,应该能开发一点新客源吧。” 徐斯:“你要相信自己的手艺,相信金华。” 静姝微扬脖颈,闭上眼睛,深呼吸。清新芬芳的绿草与鲜花,争先恐后钻入她鼻息间。 贴近大自然,能令她短暂忘却烦扰。 静姝声音轻柔,说:“我相信啊,金华姐从未让我失望过。” 怀孕第五个月,肚子像吹皮球似的鼓起好大包。 四肢水肿无力,稍微多站会就累得不行。 无奈之下,只好将店铺托付给金华打理,她每天上午去两小时,为金华提供技术方面支持。 不过一般情况下,她在旁边看着就好。那些经典款蛋糕,面点,金华已经能独当一面,单独制作。 “你不怕她另起炉灶。” “没关系,她如果另有想法,我支持啊。”看出徐斯在担忧什么,静姝调皮地眨眨眼睛,“你媳妇儿又不傻。我早就预设过这种情况,跟她签了合同。” “若金华姐真有开店想法,她不能跟我卖一样的面包,可以类同两款,但绝不允许超过三种及以上。并且,必须离我店铺十公里超外的距离。” “避免竞争压力。” 徐斯看着静姝,目光里盛满毫不掩饰的赞赏。他都快忘记以前的静姝是何种模样,如今深印心里的,是她果敢,自信,清醒的聪慧形象。 “半个月前,春熙街开了家糕点店,春熙街离喜甜不远,一开张就大搞优惠,单价比我店里便宜许多,抢走我不少客人。” 风吹过刘海,碎发下一双干净杏眼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晶亮光芒。 浅瞳明媚,她莞尔微笑,“以前我很怕竞争,我就想安安稳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做喜欢的事,能赚钱便再好不过。” 徐斯学她微阖眼睑,仰头靠在长椅上,享受阳光抚慰。 实在惬意,舒服得想睡觉。 “现在呢?改变心境了?”声音懒散的,软绵无力。 “对啊。” 静姝歪头,唇边勾起一抹笑:“现在我喜欢迎难而上,以不变应万变。” “有竞争才有动力,更能激发我潜力。” 这句话仿佛绕口令,特押韵。 徐斯哼哼,“比如你捧着八个月大的肚子研发新产品。” “诶唷,我有分寸,这不没事嘛。” 徐斯没搭腔,他伸出手摸摸妻子凸起的大肚子,闺女儿这会正安静乖巧的随她妈妈晒太阳,无论他怎么互动,小宝贝岿然不动。 “估计睡着了。” 远处突然卷起大风,落日西移,温度渐渐偏凉。 “走,回家吧。回家给你煲骨头汤,煮晚饭吃。” “医生说预产期在下下个礼拜,咱们明天去商场逛逛,看还有没有漏买的,要多买些刀纸。” “嗯,都听你的。” 夕阳将两个人的背影拉成长长一条……逐渐交汇,掠过绿丛花坛,水泥马路,直至消失不见。 九月的某天,静姝躺在摇摇椅上听收音机。夏日蝉鸣,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了一会,她便感到昏昏欲睡。 谁知眼睛刚闭上,一股暖流涌出,静姝猛地起身,捂住肚子张开嘴巴,急促喘气。 “……好痛,张婶,张婶,我好像要生了。” 彼时,她坐在院内的绿荫架下,孩子们都在学校,贾婶带李奶奶去卫生所输液了,整个小院唯有她和张婶在家。 “张婶……”静姝调整呼吸,提高音量大喊,但阵痛来得太过猛烈,她以为的高音实则破破碎碎。 就在静姝绝望之际,张婶终于出来了。 她换下睡了很久的床单被套,打算趁艳阳高照的天气,好好清洗一番。 哪料,她人刚迈过门槛,入眼就是静姝满头大汗呼痛的样子。 “张婶,快送我去医院,我要生了。” 张婶吓得把床单往上一抛,趔趄地跑过去扶住静姝。 “别怕,张婶马上带你去医院,啊。” 她手抖脚软,勉强镇住情绪,然后吃力地扶起静姝。 “等等,张婶,我屋里有备好的待孕包裹,你帮我拿出来一起带去医院。” “噢,好,你先靠着墙壁,我这就去拿。” 静姝呼出一口气,现在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她知道这叫宫缩引起的阵痛。 缓过劲后,静姝在张婶的搀扶下慢慢走出胡同,幸好他们院离巷口不远。 拦下一辆三轮,直达妇幼保健院。 到了医院,有医生护士在身边,静姝慌乱的心一下平静不少。 理智回归,立刻拜托张婶打电话通知徐斯。 等会进产房,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阵痛频率越来越快,待宫口开到七指,静姝痛的摔倒在地。 “可以了,进产房吧。家属通知没?” 张婶忙不迭地点头:“通知了通知了,马上就来。” 助产护士刚推人进去,手术门关上的刹那,走廊那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徐斯使出八百米冲刺的奔头,跑到妇产科手术室门外。 惯性使然,让他没刹住车,差一点与产房大门来个亲密接触。 “张婶,静姝怎么样?孩子没事吧?”大喘气,呼吸粗重,喉咙处的腥锈味一股股涌上味觉,但他却顾不得这些。 张婶看他嘴唇发白,豆大汗珠从额头鬓角滚落,连忙安抚:“没事没事,刚被护士推进去了,正在生呢,你别着急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