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毋宁失魂落魄地走出首辅府时,已经天色大亮。
有个醉汉撞到她,刚想破口大骂,看清她的脸后却尖叫起来:“鬼啊!” 沈毋宁猛地惊醒,才发现帷帽忘了戴。 她忙挡住自己的脸,躲进一条幽深小巷。 再出现时,脸上便多出一个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具。 她走向昨日没去成的纸烛店。 行至一半,却听旁边有人私语道:“你听说了吗,昨日辱骂素素姑娘那个小道士,不知被谁打断了腿,扔到了圣心堂,素素姑娘不计前嫌还给他治病呢!” 沈毋宁眼皮猛地一跳,长恩出事了? 待她匆匆赶到圣心堂,却见长恩被几个人按着,正惨白着脸死命挣扎。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沈毋宁心一紧,冲上去护住他:“你们想干什么?” 看见她,长恩眼眸里迸出光。 “阿默!快救我。” 几人身后,杨素素一副悲天悯人模样。 “这孩子的腿不及时救治,以后怕是会残废。” 长恩怒斥道:“少来装好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腿就是你让人打断的!” 杨素素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冷色,神情又变换成受伤模样。 旁人见此,立即义愤填膺:“素素姑娘,这人就是狗咬吕洞宾,你就别管他们了。” 沈毋宁不理会,扶起长恩:“我们走。” 走出圣心堂,沈毋宁还听见杨素素道:“终究是医者仁心,你若是想治,随时回来。” 长恩脸色一变,想回头骂,沈毋宁沉声道:“闭嘴。” 他只好悻悻止住,低声道:“阿默,昨晚打我那几人以为我晕了,其实我都听到了。” 沈毋宁早就知晓杨素素不折手段,长长眼睫垂下。 江沨眠,这就是你满心欢喜的未来妻子模样吗? 这盛京,也不是只有圣心堂能治病。 将长恩送到另外一家医馆,沈毋宁就欲转身出去。 长恩急切拉住她:“阿默,你又要丢下我吗?” 沈毋宁转头看他,他一双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惶。 轻叹一声,沈毋宁却没回头。 她甩手往后扔出个东西,长恩一接,懵懵看着落在自己手里的钱袋。 沈毋宁冷冽道:“离开盛京,就当从未认识我!” 刚走出门,沈毋宁蓦地喷薄出一口血。 看着那暗到发黑的血色,她眼眸闪过一抹悲切。 耳边响起那个救自己的人说的话:“当血开始变色,寿命便只剩三月之期。” 这就是……她不人不鬼回来的代价。 盛京城外最高峰,名曰千秋岭。 沈毋宁爬到峰顶时已是满头大汗。 一道简朴又厚重的石碑孤零零静立在那里。 碑下长眠之人,正是沈毋宁的母亲,大夏长公主,亦是沈毋宁之前,大夏前一任军队统帅! 走到碑前,沈毋宁眼眶不觉盈满水雾。 她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喉间哽咽。 “母亲,孩儿回来了。” 江沨眠说她害死母亲,其实没错。 若不是为了救她,母亲也不会被北狄刺客刺杀身亡。 她还记得那天,母亲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她的手。 “毋宁……不许哭。” 小小的沈毋宁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努力听清母亲最后的遗言。 “我死后别将我葬入皇陵,就葬在千秋岭山,身后便是盛京。” “即便是死,我亦要千年万年守护大夏子民,守护身后百姓……而你,也一样。” 自此,十二岁的沈毋宁便担负起守护一个国家的重命。 而现在,二十岁的沈毋宁抬手蒙上自己的泪眼。 “母亲,我做到了!” 人人喊打的女魔头已经战死沙场,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 在等待死亡的倒计时中,找不到生的意义。 就在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 沈毋宁一惊,连忙躲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走近,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响起。 “首辅大人不是要成亲了吗?怎么还有闲情跟我来祭拜姑姑?” 沈毋宁一顿,这是……表妹清乐公主的声音? 另一边,江沨眠眉头微蹙:“公主,你不该乔装一个人出宫。” 清乐故作疑惑:“表姐已经死了,大人现在用的什么身份来管我?” 江沨眠沉默。 清乐笑着继续道:“你知道吗?她嫁给你的前一天晚上紧张得一夜未眠,抱着我说了一夜对未来的期许。我当时心想,她一定嫁给了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江沨眠打断她:“公主,我现在不想提她的事。” 清乐公主冷笑一声,语气极其尖利。 “好,首辅大人,既然你不想说我表姐的事,我们便来说说我的事。” “为何要向北狄投降!又为何要将我送去和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