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介绍道:“这是老师病逝之前留给我的遗物,其中的另一支,我送给了魏姑娘——也就是你如今的侧妃。你拿着这两支笔,可作为信物派人前往齐鲁,请老师的弟子门生前往上京相助。” 周显元的老师乃是一代大儒。 临终前,曾手抚周显元的发顶,叹息“太子过于仁义忠厚,只怕将来有奸人陷害”。 他给周显元留下这一对亲自篆刻的毛笔,告诉他若有危难,可以毛笔作为信物,请他的门生弟子出手相助。 老师桃李满天下,更兼统帅天下儒生,天子固然权柄在手,但又怎敢与全天下读书人为敌? 周显元郑重道:“我在国事上并无远见,是个一无是处的废太子,但我不想再当一位无用的兄长。二弟想要争储,我便动用老师的力量,助你直上青云。” 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笔,送到了周显霁的手里。嗹 周显霁带着毛笔回到寄北宫,向魏紫借另一支笔。 魏紫很快拿来珍藏的另一支狼毫笔:“我只知道这笔是他的老师临终所赠,却不知道竟还能作为信物,请来天下读书人相助。” 她说着,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周显元到死,也没拿出这两支毛笔。 他不愿意和他的父亲作对。 魏紫半是感喟半是心酸,只觉手中毛笔重若千钧。 周显霁把毛笔收进匣子里,他身后,黄昏时分的光影黯淡了下去,庭院里的风更多几重,吹落了枝头的几朵石榴花。嗹 随着雨点倾盆而落,周显霁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魏紫连忙给他端来热茶:“殿下?” 周显霁脸色雪白:“无妨。” “殿下都这样了,还亲自去冷宫,问太子殿下借用信物……”魏紫眉尖轻蹙,“你笼络天下读书人,莫非是想争储?” 周显霁望向她。 少女眼眸明若秋水,带着世事洞明的聪慧。 他承认:“是。”嗹 魏紫紧了紧手中的茶盏:“为我?” “为你,也为我自己。” 他接过那盏茶,轻呷了几口。 随着庭院里暴雨雷鸣,他咽下喉头的甜腥,又道:“我知道,小紫你和东厂有些来往,尤其是tຊ那位名唤绿柚的刺客。我想请你出面,让绿柚邀请花宴浓前来寄北宫吃茶。” 魏紫犹豫了很久。 殿外天色昏暗,豆大的雨点浇打在一缸莲花上,水珠滴溜溜的在莲叶上打转,很快坠进水面,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她知道周显霁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就像是那一缸暴雨之下的莲花,如何经得起权势倾轧……嗹 周显霁提醒:“小紫,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魏紫隐隐猜到了周显霁的想法。 他要和长公主、周显阳为敌。 他要在萧凤仙回京之前,护住她和镇国公府。 她注视着白衣胜雪的男人,唇齿间皆是苦涩:“你何必如此……” 明明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却要为了她以身入局。 周显霁正色:“我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和大周。周显阳、周颜雪、萧凌霄和魏绯扇,他们四个若是身居高位,只怕上京乃至大周都不得安宁。小紫,我身上流淌着一半汉人的血脉,断不可能放任他们胡乱作为。”嗹 魏紫深深呼吸:“既如此,我明白了。” 她亲自去了一趟东厂。 当夜,花宴浓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寄北宫。 大雨初歇,书房铺着光可鉴人的紫竹地板,黄铜十二生肖的灯烛将室内照得明亮,盛夏的月光透过花窗洒落半室,空气里的苦药味被窗外的芙蓉花香冲散许多。 魏紫挽起珠帘,对来人道:“殿下已在里间等候多时。” 花宴浓踏进里间,周显霁果然隔着案几席地而坐。 见他前来,他抬手作请:“花厂督。”嗹 花宴浓在他对面撩袍落座:“二殿下向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怎的夜半请本座至此?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与朝中大臣来往,只怕会疑心殿下居心叵测。” 周显霁望向魏紫。 魏紫会意,带着绿柚退了出去。 两人守在外面的回廊下,绿柚从袖袋里取出几封信递给魏紫:“这是萧大人从边疆寄给你的。战场上难寄鸿雁,这几封信还是夹在战报里捎带回来的。花厂督不肯让你们传信,就私自扣下了它们。我趁着今夜来见你,特意偷来给你瞧。” 魏紫顿时有些意外之喜:“绿柚,多谢你!” 她接过书信,里面果然是萧凤仙亲笔手书。 倒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问候她是否安好,又炫耀他打了多少场胜仗、立下了多少军功之类的话。嗹 他和闻太师、周显锋相处得很不错,容嘉荣处理完上京的生意之后赶赴战场,利用掌握的乾坤八卦之术,帮他排兵布阵祈雨求风,叫他们屡战屡胜,杀的燕人肝胆俱裂,如今已是成功夺回了三座城池。 他还在信里保证,冬日之前,一定能班师回朝。 魏紫想象着萧凤仙在战场上鲜衣怒马所向披靡的模样,情不自禁弯起眉眼。 昔年陵州城里的那个落魄阴郁的庶出少年,有朝一日,竟能风光至此! 她为萧凤仙高兴,也由衷地想念他。 绿柚看着她的表情,提议道:“侧妃娘娘,如果你实在想念萧大人,不如女扮男装前往边疆,隐姓埋名当他的麾下小将。夜间就寝之时假装不慎暴露身份,便可与他产生肌肤之亲,岂不两全其美以慰彼此相思之苦?” 魏紫吃惊地看向她。嗹 绿柚蹭了蹭鼻尖:“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替你们写一折戏,就叫:《倾世侧妃:我女扮男装进军营,成了少年权臣的掌中娇》!你放心,我保准把你们那啥的片段写得很唯美、很有张力!” 魏紫:“……” 她想起绿柚写过的那些满是床戏的话本子,不禁面红耳赤。 她真是谢谢她了。 两人在廊下站了约莫两刻钟,花宴浓才从书房出来。 他脸色一如平常,魏紫瞧不出任何异样。 送走花宴浓之后,她回到内室,看见案几上多了一只青花瓷的小药瓶。嗹 第372章 扇儿就是个金凤凰、香饽饽 魏紫好奇:“这是什么?”綣 周显霁伸手拿起药瓶。 在掌心把玩了片刻,他轻声道:“花宴浓送我的几颗丹药,强身健体用的。” 魏紫知道,花宴浓的东西两厂搜罗天下人才,其中不乏擅长炼丹制药的高人,天子周硕身患早衰之症,太医院束手无策,这两年来他便一直问花宴浓索要延缓衰老的丹药。 如今花宴浓和周显霁合作,他给周显霁送些补药也无可厚非。 她注视周显霁用茶水送服了一粒丹药,仍然不大放心:“是药三分毒,殿下还是谨慎些为好。” 对上女子关心的目光,周显霁温和颔首:“小紫说的是,我记下了。” 随着中秋临近,天气不再那般炎热。綣 季昭仪办完丧事后的一个月,周显阳才再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他看起来瘦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上早朝时,还特意为天子献上了一幅珍贵的祥云松鹤图,据说是前朝大师的手笔,松柏和丹鹤描画得栩栩如生,寓意长寿多福,深得天子喜爱。 “听说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就册封三皇子为瑞王!” 消息传到后宫,已经是午后。 魏紫午睡方醒,青橘一边侍奉她梳头,一边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陛下迟迟不肯放权,既不肯册立太子,也不肯放皇子们出宫开府自立门户。所有皇子之中,三殿下倒是成了第一个被册封为王、能出宫开府的皇子!” 魏紫并不意外。綣 她平静地戴上明珠耳铛:“季昭仪娘家势微,三殿下也无甚积蓄,那副珍贵的祥云松鹤图,必定是出自长公主的手笔。长公主要帮三殿下,谋夺储君之位。” 而周颜雪和周显阳走到一起,无外乎是魏绯扇的功劳。 她敢掺和这种立储之事,手伸得也太长了。 幸而镇国公府早已将她扫地出门,否则将来若是出了事,还不知道要给家里带来什么灾祸。 魏紫望向铜镜。 镜子里的自己依旧年轻,眉眼和薛子瑜有三分相像。 魏绯扇要扶持周显阳争储,不知薛家可有掺和进去?綣 薛家,终究是自己的外祖家。 她犹豫片刻,轻声道:“青橘,预备笔墨纸砚。” 她并未在信上明示,只画了个摔落在地的鸟窝。 她封好信,叮嘱道:“你去一趟东厂,让绿柚悄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