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俪的脑子里一直浮现出蓝晴的话,好好约会,好好约会……
约会是什么意思? 木俪认真地在电子辞典上搜到了这个词语。 约会,是两个人预约会面的一种,原指预先约定时间地点会面的活动。约定会面,包含了朋友同事之间或者恋爱时约定的会面。 后面一句,她反复地看了好几遍,“包含了朋友同事之间”约定的会面。 木俪正在可乐之家等着陆雨来接,她的双脚不停在地上搓来搓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包含了朋友同事之间约定的会面,朋友同事之间约定的会面,朋友同事……” 她的样子仿佛是临上考场前的学生,不停地复诵着重要知识点,企图能在考场上押中某个关键题目。 话说回来,木俪在考试之前从来都是云淡风轻,而不像是现在这般紧张。 木俪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人影,不过一会天空飘起了细雨,她干脆来到了一旁的店里等候。 电视机正在播放着电视台的新闻画面,狗场被封,狗场内的动物正在被运出去。 木俪了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短短十几秒的画面,木俪数了好几遍。 数量完全不对,更重要的是,这些留下的动物们毫无例外基本都是受了重伤。 木俪几乎越发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在此之前,他们早就把一些动物转移了起来。因为这些狗狗是非法聚赌的工具,自然要没收,所以他们早就来了个偷天换日。 这个时候,陆雨急忙赶了过来,浑身淋得湿透了。 木俪一直不说话,陆雨以为木俪生气了,一个劲地道歉,接着为木俪递上了一杯热奶茶。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得正好,咱们去个地方吧。”木俪说。 “去哪?” 陆雨就这样被木俪带着又来到了狗场,下了地铁两个人走了好远才到。 这里漆黑一片,微弱的路灯仅能照出这个废弃工厂的轮廓。 木俪翻墙进去,陆雨也跟着翻墙进去。 他们在黑暗中像两只潜行觅食的老鼠,在这里四处网罗,搜遍了各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里的房间空的空,破的破,早就没有了一丝人气。 两个人都被淋湿了,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我猜错了,不应该啊。”木俪喃喃道。 “不会的,我相信你。”陆雨笑了笑,本来是说好了一场“约会”呢,两个人倒是好好学了一下地老鼠的本领,钻来钻去。 陆雨的脸上不知何时蹭得满面油污,木俪见了忍不住笑了,拿出纸巾帮他细细地擦了起来。 时间变得这么慢,足够让陆雨想到很多,想到第一次见到木俪,想到第一次看到木俪哭泣,像做了一场梦。 她是那样的好看,哪怕凭借这么微弱的路灯,都可以散发出她的光芒。 陆雨轻轻地吻了一下木俪的额头。 木俪愣住了,过一会她立刻逃走了,跑出好远之后才发现她又回到了工厂,于是只好狼狈地走回来。 “我可能太唐突了,对不起。”陆雨不再嬉皮笑脸,胸腔里面那颗跳动的小马达让他惊慌不已。 木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个人在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到了楼下,木俪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她起码想记住陆雨的脸,等到下次再见的时候,她想看看,是不是还是和现在一样。 木俪大概度过了充满心事的一夜,一边是消失的动物,一边是陆雨的脸。 层叠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将她拖入深深的梦中。 大概有幸运自然也有不幸,有巧合自然也有不巧。 对于蓝晴来说,事情仿佛是进展得异常顺利。 追踪宠物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先锋官小黄立了首功,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小黄的主人。冯晨一时起意,决定收养了它,农场里的墓地目前还缺了一个看守。 蓝晴听了说:“想得美呢,你又不给它开工资。” “我是请他回去当祖宗供着呢。”冯晨狡辩说。 “不知道啊,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了?” “这就叫油嘴滑舌了?我是真心的,对不对小黄。” “还小黄小黄的,该给他起个名字了,一口一个小黄地叫着,土。” “怎么就土了,我看它还挺乐意的。”冯晨双手捧着小黄的脸,左右端详起来。 “小黄,你说实话,土不土。”蓝晴又俯身去问小黄。 不知小黄听懂没有,但它此刻扭过头去,好像是生气了一般。 “你看,小黄都觉得土。” 蓝晴乐不可支,冯晨这时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又说:“叫小屁吧。” 冯小屁是冯晨的小名,也是个众所周知的绰号。 除了蓝晴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会这么叫他,冯晨的妈妈,别人都是叫他“冯小屁”,只有妈妈会叫他“小屁”。 妈妈叫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语气里会满是宠tຊ溺。 当妈妈又发现冯晨尿床的时候,都怒骂一句:小屁! 冯晨吓得瑟瑟发抖,连忙扒两口饭跑去上学了。 可是这一声小屁冯晨是多少年都没有听到了。 冯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蓝晴却知道了冯晨的心思。 “小屁,小屁,黄小屁。” 冯晨抱着小黄,不对,现在应该是小屁了。 冯晨抱着小屁亲昵喊着。 “黄小屁,不应该是冯小屁吗?”蓝晴笑着说。 “对对对,冯小屁。” 冯晨年纪轻轻,眼角此时竟然笑出了鱼尾纹,心里恐怕是已经乐开了花。 他是想妈妈了。 蓝晴陪着冯晨去了农场,亲自把小屁送到了山上。 冯晨小时没有正经养过宠物,他养过一只小狗,可是还没等睁眼就去世了。 他虽然是在动物堆里长大,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只猫猫狗狗是属于他的,或者说是需要他负责任的。 这一下,突然多了一个毛孩子。 冯晨心里的惶恐好像不亚于初为人父,七上八下。 等到把小屁接来,冯晨总觉得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还没有准备,一个劲地问蓝晴:“它的玩具都带了吧,它没有什么习惯需要我注意的了吧?” “没了没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把心踏实地放肚子里吧。”蓝晴一遍又一遍地听,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一直到快要傍晚,冯晨才收拾出了小屁的窝。农场里有一个冯晨暂时的小窝,除此之外,这里还是冯晨的工作室,偶尔他会在这里休息一下。 对比看来,小屁的窝比冯晨的窝还要讲究。 小屁的窝里三层外三层垫得厚厚实实的,冯晨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床板一个垫子,坐上都嫌硌屁股。 虽然简陋,不过却十分整洁。 “你的狗窝,不对,真的是连狗窝都不如。”蓝晴故意调侃,说得冯晨脸一红。 终于收拾妥当之后,冯晨真的已经累成狗了,呼呼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透亮透亮的。 他静静地看了小黄好久,那个背影显得安静,又落寞。 冯晨是想起妈妈了,想起那个幼年时那个让人踏实的后背,让人平静的双手,让人觉得越发模糊的背影。 因为小时候战战兢兢,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长大。 因为小心翼翼地长大,所以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幼崽。 因此,蓝晴理解冯晨面对小黄的惶恐。 “你的妈妈,后来有消息吗?”蓝晴又问。 冯晨回过头来,眼神恍惚了一会,又笑着说:“五年前的时候,听说她一直在济南,有人见过她,说是在一个诊所里工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有找吗?” “找了,没有找到。” “怎么会呢?” “人海茫茫,如果想见一个人,难得就像大海捞针。如果不想见一个人,简单得很啊。” 蓝晴听后沉默了许久。 “三年前,又听人说在泰安,都是捕风捉影。一年前,又有人说在北京见过。” 冯晨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很平淡。 好像他不曾去过这些地方,不曾期盼能在茫茫人海中,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蓝晴心想啊,原来是这样啊。 冯晨为什么会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跑来跑去,做这个学那个,什么挣钱做什么,像个没家的孩子,像个一直在寻找家的孩子。 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在现实上演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童真与烂漫。 不过共同的是,小蝌蚪丢掉了尾巴,长出了四肢,长大成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模样。 “有时候我也会想啊……” 冯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说下去。 “想什么?” “不说了,说了你会笑话我。”冯晨笑着说。 “不说我就不会笑话你?”蓝晴又问。 “那倒也是,不过还是不说了。” 停了好久,蓝晴喊了冯晨一声。 “冯小屁。” “叫你呢!”冯晨听了摸了摸冯小屁的脑袋。 冯小屁对这个名字好像还有些不适应,迷迷糊糊地转个圈,径自地上打滚去了。 “我没叫它,我叫你呢,冯小屁。”蓝晴又说。 冯晨愣了好一会。 是吧,蓝晴做了一回冯晨肚子里的蛔虫。 他想什么呢,想的或许仅仅是再听一声,那句熟悉的冯小屁。 冯晨又说:“这还是听你第二次喊我小名。” “第二次?我恐怕喊过有不止一千次了吧。” “小时候不算,长大之后第二次,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第一次,刚才是第二次。” 冯晨的记性倒是好得很。 蓝晴又想起了后来刚见冯晨时脱口而出冯小屁时的尴尬样子,不由得笑了。 “真好看。”冯晨说。 “是啊,这个农场让你们弄得越来越好看了。”蓝晴好生地深吸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感觉浑身的舒畅。 “我是说你,真好看。”冯晨又更正了一下。 他的那双眼睛躲也不躲,紧紧地看着蓝晴,好像这一瞬间黏在了蓝晴身上,一秒也不舍得错过。哪怕是惊鸿一瞥,好像也藏进了万千美色。 蓝晴也被那真诚炽热的目光黏住了,可是等这一阵电流飞快地趟过,在蓝晴的心里激起一阵热浪,又在蓝晴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绯红。 这一切都是飞快的,转瞬即逝了。 远处的海风吹来之后,本来就像极了窃窃私语,这下也吓得噤声了。 空气中静了下来,好像可以听得到爆米花的声音,咯嘣咯嘣或许是从两个人的心里发出来的吧。 蓝晴忘记了那天是怎么告别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回来之后脑海里有个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冯晨,这个恼人的孩子啊。 那天之后,冯晨的心里也住进了一只小猫,白天黑夜,废寝忘食地挠啊挠,痒得冯晨辗转反侧。 第二天,冯晨又来到了诊所。 蓝晴见到冯晨的一瞬间嗓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等到冯晨走进诊所,蓝晴又翻开了一本兽医书,假装开始学习。 冯晨照例是在美容,听着别人夸他的手艺,他则在一旁淡定地微笑回应。 至于蓝晴,不知是不是今天拿的这本《兽医学》知识太过高深还是怎样,蓝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木俪,她在一旁暗自想着,那么多跑掉的动物去了哪里?那么多动物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跑掉? 她一直在为跑掉的动物提心吊胆。 城区一直没看到多出流浪动物的踪迹,虐猫窝点和狗场被破获的消息在网上开始蔓延开来。 一波又一折,一些网友这才开始猜测,难道之前失踪的毛孩子就是被拐去了郊区? 木俪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之前动物的线索,直到昨天,她在电视上数来数去,怎么都觉得不对。 两个人都心神恍惚,蓝晴又问木俪:“昨天的约会怎么样?” “少了至少有几十只,至少……”木俪说。 “什么?”蓝晴又问。 “噢噢噢,没什么。” 蓝晴和木俪都像是撞墙的麻雀,心神不宁,晕头晃脑。 惹得蓝昆摸不着头脑,问:“你们都没睡好啊,打起精神来。” 至于冯晨和蓝晴,两个人一直耗到下班,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下班之后,冯晨找到蓝晴说:“下班之后忙不忙,朋友说小黄最近吃不下饭了,你跟我去把他接过来看看吧。” “好啊。”蓝晴说。 小黄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看着确实闷闷不乐。 “检查了没?我带走去看看。”蓝晴抱起小黄,这个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 原来小黄的嘴里牙齿处有一块溃疡了,因此才不喜欢吃东西,自然精神不振。 有道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不就是溃疡嘛,上次不是带了治溃疡的药,喂它吃了就行了。”蓝晴回头看向冯晨,有些疑惑。 “原来是这样啊。” 病是很简单的,人心是值得揣摩的。 “你不是都考过了资格证,这么简单的病,你难道不会治?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过来?”蓝晴问。 “我没发现。” “没有?”蓝晴又问。 “没有……” “不对。说,为什么找我过来?”蓝晴好似拍响了惊堂木,突然问道。 冯晨说不出话来,蓝晴站起身来,手撑住冯晨的肩膀,俯视着他。 夕阳甩过来,蓝晴的阴影正好落在冯晨的脸上。冯晨仿佛被这阴影施了法,禁锢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他往后靠了靠,又说:“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什么惊喜?”蓝晴这下还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冯晨这时身子一躲,蓝晴的手没了依靠,突然扑下来,倒在了沙发上。她抬起头来,正好撞到冯晨炽热的目光。 冯晨俯视着蓝晴,又说:“骗你的。” “你敢。” 蓝晴挥手要打,被冯晨一把抓住。 空气中是久久的沉默。 “找个时间,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是你想去的。” “你找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蓝晴又问。 “不是。”冯晨说。 之后,他沉默了一会。 “我不想走了,我这几年在很多tຊ城市里待过,这次回来我不想走了。”冯晨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又遇见了你。” 冯晨说出了这句话,蓝晴愣住了,之后回过头去,胸腔里扑通扑通响着鼓点。 窗户纸终于被戳破了,一道阳光照射进来。 冯晨。 对待动物,他好像比蓝爸还专业耐心。 对待蓝晴,他像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自己。 如果说蓝晴心里活着一个女汉子,冯晨的心里就藏着一颗少女心。 冯晨的细腻,是壁咚的时候,都会先用手垫住后脑勺。 冯晨的耐心,是可以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去做好一碗蛋羹。 蓝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又遇见爱情,事实现在却摆在这里,两人互相钟意着,彼此靠近。 告别了学生时代多少年,蓝晴又遇见了一个会偷听自己歌单,细心记下她每条朋友圈的人。 蓝晴的心又要化开了。 冯晨和蓝晴也开启了第一次约会。 一切终于缓和下来,本来大家终于有机会好好谈一次恋爱。 好日子没过两天,在宠物寄养和宠物美容两项业务的加持下,诊所生意本来也越来越好,但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冯晨被喊去协助调查了。 蓝晴冯晨两人都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