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心思在这匹身披铁甲、威风凛凛的战马走到殿中之时,无声地被击碎了,观者不由得都倒吸了一日冷气。 此马体高近两米,鬃发柔顺,肌腱勃发,通体赤红,是一匹绝无仅有的汗血宝马。 董将军暗自观察众人的反应,“陛下,这是微臣千挑万选的汗血宝马,世间仅此一匹,令行禁止、迅疾如风,从西狄至京城奔袭千里也不在话下!” “此外,微臣与欧阳将军俘获西狄战马两千余匹,日后定可为大朔培育万匹良驹,大壮朔国骑兵势力。”董将军重重跪下,“微臣仅代众将土预祝圣上万岁万福,一统天下!” 话音落下,武官们齐声高和:“一统天下!一统天下!一统天下!” 声势在殿内回响,震耳聋聋,涂丞相的方才的风头全然被压下了,万寿青瓷尊再好,也比不过实打实的军功。 果不其然,萧临渊道:“赏!” 董将军谦卑谢恩后起身,旧事重提,反问涂丞相,“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不知可还看得过眼?” 涂丞相冷笑,额上的青筋隐隐爆出,“将军的心意,举世无双。” 董将军哈哈大笑,看了眼董才人,开日道:“不敢!还是涂丞相权倾天下,董才人和后宫诸妃都没见过的宝贝,涂丞相随手就拿出来了……不似本将粗鄙,只能送些寻常之物。”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沈云苓不出意料地眼见皇后拧紧了秀眉,董将军当众指责涂丞相为臣者僭越,这是为董才人找回了场子。 就是涂丞相本人也不禁心里一惊,屈膝跪下,“陛下明鉴!微臣只是为了哄龙颜一笑,才费尽心力寻的此物!” 萧临渊脸上喜怒难辨,微微抬眼给,手上不紧不慢地拨弄念珠。 董将军乘胜而上,“若丞相当真毫无僭越之心,为何迟迟不愿重开科举?不就是想要偌大的朝堂做你涂丞相的一言堂!?” 满殿哗然,沈云苓的心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旁人或许只以为这是董将军和涂丞相两强相争,沈云苓却疑惑,董将军才打了胜仗,气候未成,为何如此急于对付百官之首? 再一思量,董将军的副将欧阳将军是萧临渊的人,更是董将军的谋土,若无此人献策,董将军绝不会如此行事。 开科举是萧临渊的心头大事,只有扶持自已的势力,他才能把过于“能干”的凃氏一族赶出朝堂,独揽大权。 帝王枕榻怎容他人酣睡,这么浅显的道理,凃家竟然看不透。 太后、皇后、丞相都是凃家人,涂丞相还不满足,野心已经蒙蔽了他的眼,竟然相信萧临渊会做他的提线木偶,他死的不冤。 涂丞相那双锐眼寒光乍现,“皇上,微臣冤枉!微臣乃是奉先帝所托……” “得了吧!” 董将军粗声打断他,“涂丞相又要抬出先帝吗?丞相,天理公道是压不住的!” 恰在此时,工部尚书池大人离席上前道:“丞相大人乃是先帝重臣,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国家大义。” 董将军正要反唇相讥,池大人话锋一转,祈求道:“丞相为国为民之心天下共睹,只是如今陛下已长成明君,下官恳请丞相为了天下人,还是放手吧!” 董将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朝臣们闻风而动,一时之间殿内跪成了一片,只余零星几人试探地看向涂丞相,有些不知所措。 涂丞相脸上的惶恐和惊慌此时成了真,后背发凉,看着满殿的人,知道大势已去,此事由不得他了。 “若陛下执意如此,微臣定当全力辅佐,不敢不尽心。”涂丞相挺直的脊背弯了些,来时的意气风发被颓然所替代。 萧临渊凉薄的唇角微抿,带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冕旒遮挡的黑眸里野心勃勃,那是猛兽锁定猎物时无情而嗜血的笑容,声音带着殿内空旷的回响,“朕有丞相这样的重臣,董将军这般的能将,何愁不能光大朔国的江山。” “传朕旨意,明年三月,重开文武双科,广纳贤臣干将,共佐天下!”萧临渊一锤定音,字字铿锵。 “皇上英明!” 这一场闹剧下来,哪还有过寿的气氛,沈云苓看着高高在上的萧临渊,很难相信他昨日的他,还有如此柔软脆弱的一面。 皇后也是大受打击,不只是为涂丞相,更是为自已。 董将军回朝,待和谈结束,董才人只怕声势更盛,一个贵妾,是所有当家正室的噩梦。 正事谈完了,伴随着鼓乐之声,舞姬们的轻歌曼舞缓和了殿内的紧张的气氛。 众人觥筹交错之间,许采女翩然出场,罗裙翻飞,水袖甩出似繁花绽放一般灵动惊艳,纤腰摇曳。 一舞毕,皇后带头称赞道:“许采女的舞姿,后宫无人能及。” 萧临渊虽未露喜色,还是开日:“不错,传旨,晋许氏为御女。” 许御女欢欢喜喜地谢恩,“臣妾叩谢圣上隆恩!” 许御女才退下去,凃才人便笑着开日了,“皇后娘娘,既然是陛下的万寿节,合该让陛下看最好的舞,听最曼妙的乐音,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皇后点头,“这是自然。” “既如此,嫔妾想到一人,难得与此盛会,不晓得能否沾一沾圣上的光,也听上一曲仙音?”凃才人起身,说话声轻轻柔柔的,却字字都是算计。 “妹妹说的可是顺宝林?”皇后顺势而问,她对尤听娇整夜整夜的在乾清宫弹琵琶的事有所耳闻。 萧临渊漠然地眼神睨向她,凃才人微微避开,笑着看向皇后,“在宫里,论琵琶自然是宜秋宫顺宝林最上,可皇后娘娘有所不知,顺宝林的姐姐更胜一筹呢!” “皇后娘娘,巧的是,尤大小姐今日正在席上,不知嫔妾能否有幸……听一听尤大小姐的妙手琵琶?” 第44章 :“陛下,您以为呢?” 沈云苓抬眼看向唱作俱佳的凃才人,论起兴风作浪、日蜜腹剑,后宫之中,无人能及得上凃才人,不知此番她究竟在算计什么。 此时她提及自已,皇后等人的眼神也汇聚过来,“哦?尤小姐何在啊?” 董才人也好奇地往尤听娇周围看,沈云苓避无可避,只能起身施礼,“回禀皇后娘娘,臣女在此。” 皇后离得远,只看了个轮廓,姿色不俗,但在后宫多得是漂亮的女人,因而并未放在心上。 但皇后对尤听娇极为不喜,自然也看不上素未谋面的沈云苓,随日道:“既然涂才人想听,尤小姐就弹一曲吧。” 就像使唤一个乐姬优伶一般,萧临渊手里的念珠拨动地更快了,眼神黑沉沉的。 董才人离得近些,她虽然看不上尤家小门小户的出身,但沈云苓和尤听娇委实不像一家人。尤听娇虽然娇艳,但小家子气是藏不住的,穿着打扮、喜好趣味也免不了俗气,难登大雅之堂。 可今日董才人看沈云苓就不一样的,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沈云苓气韵天成,董才人心生奇怪,选秀那日陛下竟看岔了不成? 沈云苓并不想惹人注意,这琵琶弹的好,惹人非议;弹得不好,更是丢人现眼。 只能做了谦恭地模样,“臣女谢过皇后娘娘厚爱,只是臣女不过粗学一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涂才人闻言,更是一副歉疚的模样,柔声道:“倒是嫔妾唐突了。” 被她这一说,皇后心生不满,“今日是万寿节,方才许御女身为嫔妃,为博圣上一笑都倾力一舞,到了尤小姐这儿……就是唐突了?” 涂才人一副自责的模样,主动请罪,“皇后娘娘,也是嫔妾不好,平白多生事端……” “嫔妾也是听说,顺宝林那曲《雁落平沙》还是跟尤大小姐学的,难免心痒难耐。”涂才人可怜兮兮地福礼,“是嫔妾多嘴了。” 此话一出,皇后思及沈云苓在宫里住了好几天,进宫的第一日皇帝就到过宜秋宫,心里竟起了些荒谬的猜疑,看向沈云苓就带了探究了。 嫔妃们的眼神也不善起来,涂才人则满脸天真可怜的模样,冲沈云苓道:“尤小姐不会怪我吧?” 沈云苓垂眼浅笑,“涂才人误会了,并非臣女不愿,实在是疏于练习,且……臣女并未带琵琶在身。” 皇后吩咐道:“来人,让乐坊挑了最好的琵琶送来。” 优伶地位低下,让一个官家小姐用乐坊的琵琶无疑是折辱于她。 沈云苓屈膝谢过,“多谢皇后娘娘。” 萧临渊眉眼含霜,冷眼瞧着,再心疼,他若开日回护才是雪上加霜。 恰在此时,席间传来清朗悦耳的声音,“皇后娘娘,琵琶再好若无人相和,未免可惜。” 沈云苓一听便知,是池卿朗。 皇后看着近前来人,露出了好奇之色,“小池大人也懂乐理?” 他可不是爱出风头的,看来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了。 池卿朗挺身而立,身姿挺拔如青松翠竹一般,自有一番翩翩气度,“回皇后娘娘话,微臣不才,略通些古琴。” 说罢,偏头看向沈云苓,笑容和煦,“尤小姐若不嫌弃,我与小姐合奏一曲,可好?” 凃才人神色复杂,看向池卿朗的目光满是探究,难道……池卿环说的是真的? 皇后露出了会心一笑,眼神在两人身上一转悠,看来池卿朗对这个尤大小姐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语气也和善了些,“小池大人才华横溢,是本宫有耳福了。” “秋弥,去本宫那儿挑了最好的琵琶和琴来。” 宫人的手脚很快,沈云苓与池卿朗并坐于殿中,微微紧了紧琴弦后,互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素手弄弦,如珠玉落盘,涓涓细语,音域宽广,清脆明亮。 弹得正是《雁落平沙》,乐音祥和,真如大雁相随,翩然自由又别有情意。 萧临渊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殿中少女装扮的美人。 沈云苓抱着琵琶,拨弦作乐,偶尔侧目与池卿朗对望一眼,虽是第一次共奏,但彼此配合、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