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修安,崔母,现在就连公主本尊都要来对她指手画脚。 自己这个将军夫人当得真好,碍了如此多人眼。 “公主远道而来如果是为了给民女说教的,那大可不必。”江茜姿态间没有畏惧之色。 静雅公主柳眉一挑,厉声警告她:“崔修安是本公主看上的未来驸马!” 江茜心头一滞,但还是稳住情绪。 “我和崔修安还未解除婚约!请公主自重!” 大梁朝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只要她还是少将军夫人,静雅公主就不能抢人夫婿! “不识好歹!你等着瞧!”静雅公主凤眸狠狠的剜了一下江茜,拂袖而去。 江茜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蜷紧的手心缓缓松开,这才发现掌心竟然已掐出血痕。 刚放晴不久的天,突然又开始阴云密布。 天色变得快,不久后夜幕已经渐渐低垂了。 庭院里还滴落着淅淅沥沥的雨,远处隐隐有轰隆雷声。 江茜正要歇下,房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崔修安一身练兵铠甲,带着外头的寒气,大步而来。 “江茜!你与静雅说了什么?!” 第3章 门外划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便是震天的雷声。 “我不过让静雅公主莫管他人家事罢了。”江茜静声回应。 “摆正你的身份!”崔修安面色冷了几分,“公主岂是你能菲薄的。” ![]() 江茜看着他,如坠冰窟。 “崔修安,你半年未归家,归家后从不曾关心我半分。现在静雅公主受了一点委屈了,你便如此护着她!” 崔修安怒不可遏:“折辱公主乃是大罪!” “那便请崔将军将我抓入天牢吧。”江茜双眼死寂,向崔修安伸出双手。 崔修安一怔,眼眸情绪翻涌:“这次我且能护住你,往后离了将军府你好自为之!” 他丢下这句话便离去。 江茜心头发酸。 三年的夫妻,双方之间的信任抵不过别人的一句抱怨。 这场初春的雨下了一整夜,江茜也听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 溪荷院书房。 《长寿图》还剩下最后的几十个寿字。 江茜认真写着,一笔一虔诚。 “夫人。”婢女阿棋走了进来,神色担忧,“皇后娘娘召您入宫。” 江茜落下最后一笔,心底微微不安。 静雅公主从小在皇后娘娘名下养着,虽非亲骨肉,也无甚差别了。 此次召江茜前去,怕是凶多吉少。 但该来的,也躲不掉。 皇宫。 红墙绿柳,尽显威严。 凤仪殿的林下栽种着成片成片的鸢尾花,在初春的阳光下摇曳生姿。 江茜一眼望去,有些移不开眼。 “江夫人也喜欢鸢尾花?”负责引路的陈嬷嬷,一直在观察着她。 江茜点头:“喜欢,我自幼便有一方白色鸢尾手帕常伴身旁。” 养母曾说过,当初捡到她时那手帕便在襁褓中。 大抵,是亲生父母留给她的留念吧。 “那可真是巧了。皇后娘娘一直在找寻的公主,丢失时身边也带着鸢尾花纹的手帕,不知江夫人的手帕样式可否让老奴瞧瞧?”陈嬷嬷认真问道。 皇后尚是太子妃之际,因宫中局势动荡,诞下的小公主意外丢失,至今未曾寻到。 江茜顿了一瞬,随即为难。 “自成婚后,那手帕民女便未曾带在身边了,若有机会,再拿给嬷嬷看。” 陈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眼底有了别样的审视。 “老奴这一看,江夫人与皇后娘娘眉眼真有些相似。” 江茜笑了笑,虽然她是孤女,但若和皇后扯上亲缘,应当是天方夜谭。 天底下,断然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公主若是长大,也是江夫人您这个年纪。”陈嬷嬷感叹了一句,也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茜心中微动,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了。 凤仪殿。 皇后娘娘凤袍加身,仪态万千。 江茜有些局促地行礼:“民女江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四周雅雀无声,皇后一直没有做出回应,江茜也半曲着腿继续保持行礼的姿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茜的腿开始发酸。 在她颤抖着快要坚持不住时,主座上的皇后终是拂手。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江茜局促抬眼,望向殿前。 皇后娘娘一双丹凤眼,眉目流转间,皆是贵气。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神了片刻。 为何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皇后率先回了神,言归主题:“这次崔修安边战大捷,按理夫妇共赏,你想要什么赏赐?” 江茜心中微动,轻声开口:“谢娘娘隆恩,臣女不求赏赐,只求家人平安健康,诸事顺遂。” 皇后娘娘眉梢微挑,看向江茜的眼神中多了些打量。 想到本次唤她入宫的目的,皇后双眸冷厉了几分。 “那既如此,本宫便自作主张了。” “静雅从未如此欢喜一人,大梁朝的公主,自不能与他人共事一夫。今日唤你前来,便是给你一个体面。” 皇后娘娘身后的紫衣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江茜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托盘内居然是……一杯鸩酒! 第4章 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直到那紫衣宫女示意她端杯饮下,江茜才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最初在皇后娘娘身上感受到的亲近感一扫而空,她心头漫起一阵苦涩。 “娘娘这是何意?” 大殿内寂静无声。 皇后的不回应,亦是最明确的态度。 以她一死,换崔修安名正言顺成为驸马的体面。 江茜蜷紧手心,将背脊挺直。 “圣上若得知少将军夫人暴毙于凤仪殿,怕是对娘娘不利,还请娘娘三思。” 她言之凿凿,字字在理。 皇后凤眸微阖:“你在威胁本宫?” 江茜身形微微一颤:“臣女不敢。” 皇后将手中的玉盏放下,一语定音。 “三日内,本宫要收到少将军夫人香消玉殒的消息。” 江茜从凤仪殿出来,腿都是软的。 她沿着来时路往宫外走。 眼前虽逃过一劫,但皇后只留了三天时间给她。 只因她的夫君被公主看上,就只有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宫门口。 江茜正走着,蓦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静雅公主正挽着崔修安的胳膊,二人双脸离得极近,仿佛就要贴上。 旁若无人的甜蜜,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看到江茜的瞬间,崔修安瞬间松开与静雅相连的手。 江茜脑中一直绷紧的弦瞬间断了。 她转身便想逃离此处。 “站住!”静雅公主叫住了她,“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江茜身形一僵,平静转身浅浅行了个礼。 “民女不想打扰公主和我家夫君的美事罢了。” “你放肆!”静雅柳眉一挑。 她未发火之际,崔修安已经站了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他冷眉扫向江茜,眼眸透露着深寒。 “休得无礼!向公主道歉!” 江茜眼底全是悲伤,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难道我所言不是事实?” 静雅没了耐心,手指一挑,就命身后的护卫上前来。 “给本公主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音落,两个护卫将江茜狠狠向下一压。 膝盖骨与地面相撞,她疼得眼泪飚出。 “对公主出言不逊,你且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崔修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冰冷无情。 江茜缓缓仰头看过去,男人的眉眼让她从熟悉到陌生。 崔修安无视她,跟着静雅公主一并离开。 江茜跪得笔直,双目麻木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暗处,一双眼睛将一切都看在眼底,转身进了凤仪殿。 夜幕降临,江茜的跪罚终是结束。 她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回到将军府。 溪荷院。 “夫人!”侍女阿棋赶忙将江茜扶上躺椅。 掀开衣袍,只见她膝盖上满是淤青。 “少将军太过分了!分明您才是将军夫人啊!”阿棋心疼得捂住嘴。 “马上……便不是了。” 江茜双眼放空,已不知痛为何物。 屋外的风声呼啸,院中竹子发出沙沙低吟。 天气如此恶劣,不知她院内的花草能否抗得过狂风暴雨。 花……鸢尾花…… 江茜倏地想到什么,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 她记得自己那方鸢尾帕子,就在将军府的库房之中。 若是能够找到的话,她该拿进宫给皇后瞧一眼。 江茜在库房找寻一番无果,但她不想放弃。 如果那枚帕子是皇后娘娘的信物,那对自己而言,就算与崔修安和离,至少也能保下一条命来。 公主的身份,她从未奢想过。 想到这里,江茜又开始一遍遍翻找。 不知多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崔修安出现在门口。 江茜没有隐瞒自己的来意,直言自己在找寻出嫁时随身携带的鸢尾花手帕。 “当初明明放在库房……你有见过吗?”她问。 “未曾。”崔修安神色淡淡。 又找寻了一遍依旧没有看到,江茜只能灰心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崔修安看向她的背影,眼底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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