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缙的心脏像是生生被人撕开般的疼,越发握紧宁知星的手。 只连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来其他话。 天色明亮。 傅缙闭了闭眼,而后睁眼深深看着已化为白骨的宁知星。 松开交握的手,声音嘶哑吩咐:“暂将王妃好好安置。” 话落,傅缙微撑着棺边想要站直身。 却只觉脑中胀痛难忍,仿若鲜血要倒流般。 他当即咬牙定了定心神。 而后喉间涌上浓浓的腥甜,呕出一口鲜血。 淮阳王府。 傅缙被近侍挽扶着走进王府。 那口鲜血像是抽去了他的所有气力。 此时他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疼,其他各处的感官像失了般。 他只觉得累极,又因着心尖的揪痛无法闭眼。 攸地,傅缙轻轻压下近侍的手,示意停下。 他僵直着站立,看向身旁几步的树后。 傅斯衡正微隐着身形看着傅缙。 他也是回到府里以后才觉得后怕。 以傅缙的执拗性子,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 便也没有睡意,等到他回府。 四目相撞,静默一瞬。 傅斯衡紧抿着唇,转身准备离去。 傅缙微哑着开口:“兄长,我想让她入祖坟。” 傅斯衡转回身看向傅缙。 只见他嘴角青肿,挂着几抹血痕,眼眸中尽是哀恸。 “她不愿。”傅斯衡终是消了气,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 当初知星说的是想要离桉树近些。 傅缙口中一涩:“她只是……都是我逼她成了这般……” 脑海中全是自己所说的那些伤害她的话语。 “我未与你拜堂,为何要掀?” “该将你宁知星——除去!”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既然病了,就别出来碍眼。” 她当时就已经病了啊,我竟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傅缙,在你生病的时候,她可都是在守着你…… “我今日,是来替你祈愿的。” “不要靠窗太近,免得受凉。” “湿意未散,你应当仔细些。” 傅缙,狠心的是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登时,傅缙又是一口鲜血急吐而出。 “王爷!”“隐!” 傅缙咽下血沫,断断续续道:“我想……让她回来……” 双脚疲软,再立不住,往前栽去。 第十八章 还想不想 淮阳王府,西院。 傅缙已经昏迷了有一日了。 府医诊完脉,后退几步:“王爷这是多番空腹醉酒,加之急火攻心,才至的昏厥。” 傅斯衡站在他的床边:“那他为何还不醒来?” 府医温声宽慰:“这番情况换作他人,可能已经……但王爷身体强健,郁血也已排出,待体力恢复些便能醒来。” 直至第二日,傅缙才醒来。 傅斯衡正守在床边,见他睁眼,声色中染上欣喜:“隐!” 靠近些,他又询问:“感觉好些了吗?” 可床上的傅缙只是睁着眼,目视前方。 他仿佛失去了知觉般,也听不到傅斯衡的话。 傅斯衡微愣,将府医唤来。 府医立在床边略看了一眼,γβ付費獨家微叹了口气:“大公子放心,王爷无碍,只是受了打击,处于大悲状态下,无意顾及外界的一切。” 傅斯衡眸中满是不忍:“有什么办法?” “一为王爷自己想通,时间全看王爷;二是外界得当的刺激,与王爷说些他在意的事。” 府医退离。 傅斯衡看着失神的傅缙。 径直舒了口气,他才道:“隐,你可还记得知星与你的初见?” “你还未归京时,我也颇为不明,怎么我带回来的姑娘,每日来问我都是关于你的。” “直到她见到你那日后,便鲜有来找我的时候,最后也还是她要……” 傅斯衡边说着,也一边注意着傅缙。 只见傅缙未有动弹,怔望着床顶。 时不时,傅缙眼角滑落泪水,落入头枕内,悄无声息。 傅斯衡静默一瞬,忽而凛声道:“你这样,还想不想接她回来了?” 傅缙这才闭上眼,一行泪划落。 他哑着嗓子,声音微颤:“想……我想。” “那你就自己先好起来。”傅斯衡声调微提。 傅缙听得傅斯衡这话,撑起身子。 端起床边小凳上放着的粥,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 傅斯衡眉心微皱,看着失魂的他,语调飘然:“你这般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去。” 冬至,是个极好的日子。 傅缙与傅斯衡一同去接宁知星。 声势浩大,全京城都知晓。 今日淮阳王要接流葬在外的王妃入祖坟。 此前关于淮阳王不喜婚事的说法不攻自破。 而傅缙身穿着宁知星为他做的冬裳和冬靴。 眼中都只有那方被架起的棺椁。 宁知星,你可看见了,我穿着你做的衣裳来接你了。 一路下山。 行到山脚,傅缙转头看向山头。 只听得隐隐有钟声响起。 原来这是在南普寺的山头上,难怪那日会觉得熟悉。 这地方是她选的吗,还真是极为信佛…… 直至午时,一切才落定。 傅缙满脸淡漠,站在新立的墓碑前。 见上面刻着的‘傅谢氏’,眼眸浮上一抹温柔。 他蹲下身,抚上那三个字,仿若抚摸着爱人。 语调温软,咬字略有生疏:“知星。” 这是傅缙第一次不唤她的全名。 “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微顿了顿,他又继续:“还有,下辈子也要一起……” 第十九章 真是糊涂 大雪纷飞。 自从接回宁知星,傅缙一时间变得无事可做。 之前他不信宁知星身死,现今事实摆在眼前。 由不得他不信。 早间起来,傅缙会静看那朵昙花。 用过早膳后,他便拿着那对宁知星捏的泥人。 到宁知星之前住的厢房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晚膳时,他会独自出府。 到同一家面馆吃一碗素面,执意花钱包下了那张临窗的桌子。 然后会买两盏荷花灯,放于河道。 最后到去泥人摊,自己捏一对泥人。 回府后,摆在自己房间的书架上。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傅缙时常会问傅斯衡:“兄长可有梦到过知星?” 而后他眼眸微黯,语气中尽是自嘲:“她连托梦与我都不愿。” 他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宁知星…… 下人们时常也能看到傅缙醉酒走在王府中。 对此习以为常,不敢惊扰。 傅缙亦心中苦涩难言。 他喝酒是因为有时喝多了些,便能看到宁知星。 宁知星有时在院子里,有时又在窗前。 那样的宁知星明眸含笑,纵使是未有言语,却也能让他心中泛甜。 除夕宁。 傅缙静立在西院院中,看着宁空中绽放的烟花。 恍惚间,想起之前的除夕…… “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隐……”宁知星双手合十,仰头对着满天的烟花说着自己的新年愿望。 傅缙冷冷的看着宁知星的幼稚行为,转身远离:“聒噪。” 宁知星抬脚跟上他的步子:“新年当然要开开心心的啊,而且今日许愿的人这么多,自然要大点声。” “你笑一个嘛,隐。” 烟花燃尽,一时静寂。 傅缙收回视线,转身回房。 是宁。 傅缙熟睡,却是眉头紧缩。 梦里,他作为看客,看见了宁知星和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时常为桉树修剪败叶,而宁知星站在小和尚的身旁满脸笑意。 “有灵的桉树……往后你若化形便唤知星如何?随我原姓谢,宁知星。” “宁知星……好,以后我就叫宁知星。” “对了,若是你今日具灵,可要记住你的生辰是四月十八。” “嗯嗯,四月十八,是知星的生辰。” “若你化形的时候我还这世间,我便给你下碗长寿面,当然是素的。” “好啊,知星也想尝尝长寿面是什么味道。” “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我已垂垂老矣,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小和尚……没事,下辈子我会来陪你的。” 宁知星灵力不足,只是虚形,小和尚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宁知星自然也是知晓,却还是一直认真的回答着小和尚的每一句话。 寥寥几十年光景,小和尚百年之后,便只剩下宁知星一人。 再往后,却是这几年他和宁知星的相处光景。 傅缙眉头越发紧蹙,倏的坐起身,急声唤道:“知星!” 寒风簌簌,吹过他的面颊,带走他额头上的冷汗。 傅缙回过神,见自己身处寝房,松下一口气。 方才在梦中,他又失去了宁知星一次。 他伸手按上胸腔,以平复心尖的揪痛。 脑海里浮现的都还是梦中的场景,心中难免郁结。 宁知星,你怎么能陪着和尚过完一生。 偏偏对我就只有五年,甚至主动离开。 你那么信佛,也是因为那个和尚吗…… 想到这,傅缙微愣,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这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自己竟还当起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