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两日安王在府中遇刺。”
“安王大怒,直呼什么‘六月初,防小人’,开始清算审查府中人丁。” 高闻庭一拍手,兴奋不已。 “结果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出来了!世家贵族都在争相效仿,借此机会清查府上的人。” “当真?” 高闻溪亦不信还有这么巧的事。 “千真万确,今日连相府都开始动手了!” 他这才点头。 “既然楚序那狐狸都加入了,我们加入也没有什么不妥了。” 他们正烦心此事,毕竟木雕之事不可被外人知晓,所以人人皆以为张海只是偷了东西。 若为了一个偷东西的人如此大动干戈,反而会引人怀疑。 如今有这股风气在,一切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而高闻雁只觉得太巧了,她不信只是好运,于是吩咐碧喜暗中去查一下安王府。 高将军却是心情大好,令高闻溪全权负责此事,转身去了刘宗正府上赴宴,顺便携了高闻雁一同前往,说是让她散心。 要是换作别人,高闻雁也就拒绝了。 然而她对刘宗正的印象颇好。 当初高家落难时,他曾几番替高家求情,最后还为此被贬了官职,高闻雁很是感激他。 刘宗正恰逢整寿,宴席办得有声有色,华丽而不奢靡。 高闻雁向来不爱参加这些,是以朝廷上人人皆知,高大将军有个幺女,受尽宠爱,然而真正与她打过交道的人却无几。 “令千金也来啦?” “好,好!” “太给我这老头面子了!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刘宗正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说刘宗正也是九卿,今夜自然是来了不少达官贵人。 楚序来的最晚,然而不耽误刘宗正起身相迎,将他往主位这边引。 高将军分明知道他落座在身侧,却头也不抬,依旧与隔壁谈笑。 席上不乏世家贵女,她们望向楚序的时候,都不禁带了些许好奇。 这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拜相那年也不过二十有三,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楚序今日着了件暗紫色外衫,如墨般的长发尽被束起,暖黄的光投落在他身上。 面如冠玉、顾盼生辉,偏偏又自带了一股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 高闻雁也跟随大众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感叹,这般长相,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他微微勾起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斜斜地飘到她身上,暗藏笑意。 高闻雁的偷看行为被当场捕获,回头间不慎打翻酒杯,裙摆顿时湿了一片。 “我去去就回。” “去走走罢,别惹祸啊。” 高将军摆摆手,给她放了行。 酒过三巡,正是气氛最活跃之时,高闻雁寻了个空档,悄悄离席。 她漫无目的地在刘府里走着,裙摆被洇湿的地方已经半干。 这样热闹的场合,她已许久没参与了。 今晚她一直在观察酒席上的各人。 哪个踩低捧高,哪个又笑里藏刀,她在心中一一分析、记下,只盼日后不会着了道。 “难得见你会来这种场合。” 她转身,见楚序从夜色中走出,踏月而来。 “见过丞相。” “不必多礼。” 有淡淡的酒气,夹杂着他身上的熏香,随风而过。 “丞相仍在病中,不宜多饮。” “嘘。” “是秘密。”楚序笑道。 于是高闻雁也忍俊不禁:“若这四周有人,丞相又怎会与我打招呼?” “许久未见女郎,当是要问候的。” 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高闻雁“嗯”了一声。 “前些日子受了伤,家中不让外出。现下已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应当可继续教楚小姐了。” “还有人能伤到女郎?” 高闻雁伸个懒腰,随意往身后假山上一靠。 她悠悠道:“我算个什么,能伤人的手段多了去了。” 曾经她也以为,只要认真习武,便可以护一方周全。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骁勇善战的将军,终死于阴暗诡谲的朝堂? 那才是最吃人的地方,兵不血刃,尔虞我诈。 “那么……” “女郎可曾想过,寻一方庇护?” 高闻雁抬头,才发觉两人靠得极近,透过酒香,可隐隐闻得一丝药味。 楚序半垂着眸望她,宛若携了四周的灯火,一同照入她的眼里。 她不禁心神晃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匆匆地挪开视线,再出口的话语却是坚定。 “未曾。” 闻言,楚序笑了笑,后退一步,回到他们该有的距离。 “府中还有事,我就先行一步了。” 望着她,楚序补充道:“女郎珍重,希望早日得见黄帕。” 高闻雁恭送他离去,又站着吹了一会儿凉风,才悠悠转身。 自幼高将军便教导她,万不可将后背交于他人,一旦交出去了,便是性命之托。 所以她向来只信自己。 高闻雁掏出玉佩,半面的观音在光里忽明忽暗,似慈眉善目,又似冷眼旁观。 那未雕刻出来的另一半边脸,会是什么模样呢? 回到酒席,气氛却远不如她想的活跃,唯有她父亲还在与友人把酒言欢。 再看向楚序的位置,空空荡荡,显然人已走远了。 从周边零碎的只言片语中,高闻雁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那谢参,谢大人说了哪句不对的话,得罪了楚序。 听说楚序当场便冷了脸,最终到底是给了林宗正面子,只扣了谢参半年俸禄,拂袖而去。 高闻雁记得谢参,前世高家落难,最想分一杯羹的人里就有他,没少做落井下石的事。 于是她心中止不住地幸灾乐祸。 得罪了楚序,后头的日子有他受的了。 而谢参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一副颓然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