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江轻叹了口气,掩下眸中酸涩。 冬青在旁瞧着,心中一紧,赶忙上前转开了话头。 “夫人今日晚膳可有什么想用的?总归要身子好全了,往后行事才方便呢。” “奴婢也觉着是。” 白芨接过话,眼神里有点点担忧:“您这脸色瞧着不太好,奴婢虽不知夫人在为何事忧愁,但万事总有解决之法,奴婢一直记得夫人上次与那落水男子说的话,总会有希望的。” “嗯。” 宋婉江淡淡一笑,看向两人的目光里多了份感激之意。 冬青得了她的点头,赶忙去外头准备传膳。 可她刚笑着出了门,就瞧见那凌霄跨步而来。 冬青脸上的笑意没来得及收回,便下意识白了凌霄一眼,可那样子落在来人眼中,颇有些怪异。 “冬青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适?” 凌霄皱着眉,开口询问。 他听闻过这种面部不适的症状,严重的时候连扎针都不见得会好。 “冬青姑娘不如明日里告假去外头瞧瞧,有些病症不能拖。” “...多谢告知,但是不用你管。” 冬青越发气恼,却因着来人是魏庭鹤的贴身侍卫,她只得压下怒火,暗自在心中腹诽。 “冬青姑娘心中有数便好,属下过来是替主子传个话,主子今日进宫了,许是要晚一些才能回碧柳院安置。” “奴婢会转告给夫人的,慢走不送。” 凌霄转身的步子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个对他有敌意的姑娘,可思索了片刻,他还是止住了想询问的话,踏出了碧柳院。 苍术同他说过,若是觉得姑娘家生气了,不要去问为何,直接送些东西以表歉意,等姑娘家气消了,再去寻原因。 凌霄想了想,他身上实在是没有能送出去的物件,只能再看看,说不准只是他感觉有误。 而屋子里的宋婉江得了信,心绪却也没能比冬青好上多少。 她原以为昨日不过是魏庭鹤心血来潮,可没曾想,那人竟是真的打算住在这碧柳院了。 宋婉江突然有些不耐烦。 她这人有些倔,死了心的事便不会再去想,毕竟这半年里,她因着他尝过了不少的冷眼。 眼下无论魏庭鹤是因着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再有旁的想法。 不会,也不愿。 而此时院中的莲心终于被喊了停。 她抖着身子,浑身被冻的僵硬,脸色惨白。 可回屋不过暖了片刻,莲心便偷偷的跑了出去,绕到了秦诗诗的院子,百花阁。 她原以为给赵氏做事能捞着不少的好处,不想这宋婉江却是越过越好,而赵氏那头,却越来越小气。 直到上次不小心碰到秦诗诗,这个据说极其受重视的表姑娘,她便留了心。 秦诗诗温柔小意,说话间轻声细语,颇得人心。 莲心同着百花阁的丫鬟青禾行了进去,饶是来过几次,这一路上仍不在忍不住惊叹这阁中的造景。 深秋难有百花开,但这院子里,却少不得有数十种颜色,娇艳欲滴,瞧的人心神荡漾。 “怎得这个时候来我这百花阁,不用伺候夫人么?” “奴婢在秦姑娘这处得了不少恩惠,今日想想,若是不做些什么报答姑娘,奴婢这心里寝食难安呢。” 秦诗诗正在垂头泡茶,听闻此话,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不动声色间,便将一些白色粉末撒进了茶里。 “听闻你今日被罚泡了一日的茶,不如你先尝尝我的手艺,然后坐下来,慢慢聊。” 第19章 夜半争吵 莲心回来时,脸色愈发惨白,步子也有些踉跄。 秦诗诗的话还在耳畔回荡,像淬了毒一般,让她猛然察觉,自己好像搭上了一条毒蛇。 主屋里的灯火燃的正旺,莲心缓了缓心神,终是踏进了屋子。 “夫人这处我来便好,你无事便先下去吧。” 白芨被她挤到一侧,还未来得及出声反击,却见她三两步向前,替宋婉江满了茶,又递了条温热的帕子,动作一气呵成。 “这两日奴婢身子不适,没能一直陪在夫人身侧,昨日领了夫人的簪子,心中愈发愧疚,不知夫人可会怪奴婢的懈怠?” 看着一脸凝重的莲心突然跪地,眼睛里瞬间溢满泪水,宋婉江似有片刻沉思,玉指在桌上轻点。 “夫人定是已经恼了奴婢,是奴婢不好,但奴婢会证明给夫人看。” “起来吧。”宋婉江淡淡道:“今日你也受了罚,明日再过来伺候。” “是,谢谢夫人!” 白芨对着莲心离开的背影轻轻的“呸”了一声。 她可没忘,之前这莲心是如何仗着大丫鬟的身份来羞辱她的。 “夫人,这莲心今日刚受了这样的屈辱,按她的性子来说,怕是得在屋子里哭上好几天才是,怎得突然来给您表了个忠心?” “她适才那样子颇为急切,不像是装模作样。” 宋婉江看向冬青,轻轻动了动窝了许久的身子。 “你们盯紧一些,我的贴身物件不要让她碰,吃食上也注意着点,尤其是冬青,你与她同住一屋,若是她真去了百花阁那头,要不了多久便能露出马脚,到时候也能让魏庭鹤瞧瞧,他的表妹,可比我厉害多了。” “夫人,其实我觉得大人他这两日...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琢磨的,何况不一样了又如何,能将那半年时光抹去吗?” 顿了顿,宋婉江又笑道:“不说那些了,不过我一直好奇,之前那莲心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帮赵氏做事的,毕竟那篱清院里,早已被赵氏折腾了个干净,实在没什么油水可以让她捞。” 冬青和白芨对看了一眼,咽下了适才的话头。 确实是她想简单了。 自家姑娘是如何从满怀欣喜到心如死灰的,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那左相大人不过来了这碧柳院两天,自己竟然只想着姑娘能同大人和好,差一点就忘了姑娘吃过的苦。 想罢,冬青心中满是懊恼,赶忙顺着自家姑娘的话头。 “许是更早之前吧,那赵氏一肚子坏水,咱们篱清院里,又那么多见风使舵的下人。” 更早之前... 魏庭鹤踏进碧柳院时,宋婉江正抵头靠坐在雕窗旁。 乌黑的长发乖顺的披在脑后,偶有碎发贴在唇角,映的她肤色愈加白皙。 魏庭鹤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倏尔想起适才在宫宴上,昱安帝让舞姬来替他倒酒。 那女子腰如杨柳媚意尽显,可刚一靠近,就让他起了抗拒之意,只恨不得长剑出鞘,抵住来人的脖颈。 “大人饮酒了?” 宋婉江鼻尖轻动,眉头微蹙。 喝过酒的人最容易冲动,宋婉江斟酌着语气,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恼他。 “在前院换洗过了,还能闻见?” 宋婉江点点头,刚起身准备进里屋,就听见他唤来苍术备水。 可她没有丝毫停顿,只想离这个人远一些。 魏庭鹤瞧见宋婉江没有丝毫停留的步子,突然又有些恼。 她屋子里写去给江中吴府的信,她暗地里做的那些打算,魏庭鹤清清楚楚,可她宁愿像无头苍蝇一样一点点自己摸索,也不愿来问他半个字。 甚至连上次她偶遇的那名男子身份,他也查了个清楚。 若是让宋婉江知晓,她定是会欣喜不已。 可魏庭鹤就像同人赌气一般,宋婉江不示弱,他就不愿说。 床榻上的人已经又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宋婉江睁眼看着帐子上的锦绣繁花,心思又飘到了秦诗诗那处 魏庭鹤在她这安置,左相府里有不少下人都诧异不已,可唯独百花阁却是安安静静,一点不像那女子的作风。 要知道之前,哪怕是顿午膳,那秦诗诗都会故作偶遇,来她面前说上两句。 正想着,里头的人便披着件里衣出来,身上还淌着些许水珠。 宋婉江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眸子,幽深如井,瞧的她心中一颤,忙不迭侧过头。 “你怕我?” “大人身居高位,惯有一身杀伐之气,妾身久居后院,难免心生忐忑。” “但之前,你并不会如此。” “大人说笑了。” 宋婉江听闻此话突然坐了起来,乌发轻轻搭在肩上,拱起些许弧度。 “之前是妾身不懂事,是以将大人作为夫君对待,但如今妾身自知与大人鸿沟难越,便自觉熄了心思,难免对大人心存敬畏。” 屋子里明明热的有些熏人,但宋婉江却察觉到魏庭鹤身上渐渐透出的冷意。 两人再未言语,只目光对峙,无人愿先退让半分。 直到外头响起了叩门声,打破了这一室诡异的静谧,随后是凌霄禀报的声音。 “主子,百花阁那处的青禾来了,说是秦姑娘突然病重,一直在唤着您的名字。” 这一下,倒是让宋婉江先收回了目光。 适才不过刚想了片刻,这百花阁就有了动静,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