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甚至没受什么苦,就被放还回家。 皇帝在屏风之后,认出容音乃是裴君彦的前妻。 回想起从前萧云空种种劣迹,之前又极力劝他来岭南,一时心下有了几分猜想。 虽然容音洗去了投毒杀人的冤屈,可名动岭南的雪间酒却一时无人敢买。 容音多年苦心经营的酒铺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她立在酒铺门口,雪已经停了。 岭南温暖,积不住雪。 街道上唯余丝丝湿寒,钻心入骨。 “音音,公道自在人心,我定会帮你查明凶手,还雪间酒一个清白。” 沈竺渊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散值后匆匆赶来。 容音站的有一会儿了,手脚都冻得冰凉。 沈竺渊知道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他不停闻声安慰:“没关系的,还有我在。” 容音冻得僵了,连挣扎也忘了。 直到沈竺渊用体温把她捂得暖了,容音才缓过神:“无妨,不过是再失去一次罢了。” 一连三日,官府抓不到犯人,雪间酒铺无一人光临。 容音遣散了伙计们,倔强的不肯摘下招牌换个营生。 这几年靠着卖酒,容音其实颇攒了些家私。 只是因为开新店,用的差不多了。 再几日,若是拿不出租金,这家刚开业的酒铺就该关门了。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容音不舍的看着酒铺内一桌一椅,每一处都是她的心血。 回想当初,从那间破旧的小酒铺开始,她一点点把雪间酒的名声打出去,其中辛酸苦楚,唯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因为一件不知所谓的投毒大案,多年的辛苦便付之一炬。 她如何甘心。 可酒窖已被查封,官府今日查,明日来探,也找不到真凶。 容音呆望着精心布置的酒铺,潸然泪下。 忽地一帮孩子们成群结队跑来:“姐姐,官府抓到犯人了!” 第三十七章 容音眼神一霎恢复光彩。 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她来到官府门口。 挤进人群,只见一块白布盖着个人。 仵作掀开白布,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张大郎平时看着老实,没想到竟然做出投毒的事。” “嗨,自从雪间酒问世,张家的酒就卖不出去了,难怪他鬼迷心窍。” “不过也算他识相,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一根绳吊死了。” 周身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容音看着白布下那张青黑的脸,只觉天旋地转。 “不是的!” 她忽地大声开口,把一旁的看客们都吓了一跳。 “我说老板娘,找到凶手你还不高兴吗?”有人不解。 “绝对不是张大郎!” 容音拨开人群,靠近那具冰冷的尸体,颈子上新鲜的勒痕尚在。 “肃静!肃静!” 官府的县衙老爷升堂了。 他不过略看一眼张大郎的尸体,便要盖棺定论。 张大郎的妻儿哭天抢地喊着冤,可无人在意。 容音冲到堂前:“大人明察!张大郎绝非凶手!” 岭南官府的人都知道容音的表弟是岭南知府,所以官府里的人多少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但今日一反常态,县衙疾言厉色呵斥容音,令左右把她打出去。 容音挨了几棍,却仍旧僵持在原地。 “请大人明察!张大郎虽也做卖酒生意,可为人老实忠厚,酒水从不曾缺斤少两,更毋论有害人的心思!” 正闹做一团,忽地一声“知府大人来了!”几个衙役自先畏惧起来,收起棍棒。 沈竺渊一身肃然登场,原本耀武扬威的县衙立马老鼠见猫似的温驯起来。 他陪着笑:“沈大人,下官也不过依法办事。” 沈竺渊冷眸一扫,那县衙两股战战,再不敢辩解。 “可伤到了?”沈竺渊一把拉过发髻衣裳皆有些散乱的容音,关怀备至。 容音摇摇头,声音尚且有些喑哑:“我无事,但张大郎的死一定有蹊跷。” 沈竺渊唤来仵作,自己也细细查看。 只见张大郎颈部的勒痕似是人为,并不像畏罪自尽。 沈竺渊不敢怠慢,将这案子原原本本上报微服私访的皇帝。 皇帝听罢,只是勒令他们好生探查。 可侍立一旁的萧云空却倏忽变了脸色:“商人重利,谁知道是不是相互逐利,酿成此祸。” 皇帝眼神幽幽,盯着萧云空,半晌:“云儿似乎对这案子有见解?” 萧云空赶忙撒娇:“女儿岂敢,只是胡乱猜测。” 子夜。 深巷中。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惊走了熟睡的猫。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萧云空指着两个侍从,恶狠狠的骂道。 侍从慌忙跪下身求饶:“公主放心,那卖药的郎中早已离开岭南,天大地大,无人可知是我们投的砒霜。” “张大郎呢?杀个人都杀不干净利索,要你们何用?” 似是不解气,萧云空狠狠一脚把两个侍从踹倒。 “再杀十个人也好,百个人也罢,此事一定不能牵扯到本宫身上!” 两个侍从慌忙领命而去。 第三十八章 第二日,第三日,接连有人死去。 这些人莫不与雪间酒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时岭南人心惶惶。 皇帝更是震怒:“偌大一个岭南,竟无一人可用了吗?” 雪间酒铺门可罗雀,容音独自一人清理着桌椅。 她挽起衣袖,伶仃的皓腕如霜雪。 累得满头大汗之时,忽然一道身影加入她整理的行列。 容音头也没抬:“竺渊,这个时间你应当在官府……” 话音未落,一张意想不到的脸闯入眼眸。 容音手里的板凳应声而落。 裴君彦帮她把最后几张椅子叠在一处,扭头: “容音,事到如今,后悔了吗?” 闻言,容音一腔泪意被憋了回去。 她冷淡的回到:“我过得如何,与大人无关。” 裴君彦似被激怒,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给你带了冰糖葫芦。” 容音心中微微一动,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大人,民女无福消受。” 裴君彦将他揽的越发紧,他贪婪的嗅着容音发间的香气。 名为思念的猛兽于此刻破笼而出。 冬天日子短,下午天色暗的极快。 等赶到皇帝下榻的客栈,天色已经微微发暗。 “启禀陛下,微臣有要事。” 闻声出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萧云空。 “君彦?父皇不是令你监察百官吗?” 见到他的一瞬,萧云空有些惊喜,可看见他身后的容音,笑容随即淡了几分。 裴君彦缓缓抬眼,站起身来:“罪妇萧云空,打入牢狱,听候发落。” 萧云空面色猛地一变,强撑喝到:“大胆!森*晚*整*理我看谁敢!” “云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皇帝缓步走出,身后押着萧云空两个侍从。 “你执迷不悟至此,是我这个做父皇的太过骄纵。” 皇帝闭上眼,不去看萧云空伤心落泪的模样。 “父皇!饶了云儿吧!云儿知错了——” 痛哭声渐渐远去。 容音冷眼瞧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陛下,那卖砒霜的郎中也已归案。” 裴君彦恭敬道。 “凌迟!” 岭南的投毒案就此告一段落。 贵为公主的萧云空被逐出皇族,择日处斩。 不过容音并没有看到她死时的惨状。 她带着酿的新酒,去张大郎和伙计们的墓前敬了一杯酒。 萧云空死了,可那些无辜的人却再也无法睁开眼。 临行之前,裴君彦果真塞给容音一串冰糖葫芦。 可惜岭南温暖,冰糖葫芦业已化了。 他看着和沈竺渊立在一处的容音,似乎用尽力气发问: “容音,倘使我辞官,定居岭南,你还愿意……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