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他冷毅的脸庞柔和了些许。 被轻轻放下后,她才后知后觉道谢:“谢谢……” 话还没落音,便被他训斥打断:“你这种状态,能去边境救人?” 陆昀礼眉眼间醉意已褪,又恢复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蒋君嫚冷下脸,一把推开他:“陆团长放心,我没你想象的不堪!” “除了上次的误会,我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问题,我跟你一样,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使命!” 陆昀礼蹙起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喇叭声响起。 车上的同事含笑打趣道:“你们夫妻俩别腻歪了,我们只是去十来天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等回来有的是时间。” 蒋君嫚垂眸,没有说话。 回来后,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她抓紧医疗箱的带子,正要上车,陆昀礼突然说:“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蒋君嫚脚步一顿,最后回头看过去。 男人双目曜黑,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3 但或许,她从来没有看懂过陆昀礼。 “好。” 话落后,她抬脚上车,没有再回头。 …… 半个月后,边境。 帐篷里,刚给伤员做完一场手术的蒋君嫚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望着桌上各种药剂,她揉着眉心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倒霉! 没想到太平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冲突,医疗队全被困在了营地里。 蒋君嫚从口袋拿出姜家豪唯一的照片,照片上是她抱着他,沉重的心更添了分急切。 当初走的时候没跟弟弟打招呼,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肯定担心死了…… “姜医生。” 李越医生走了进晚.晚.吖来,目光落在蒋君嫚手中的照片上:“这就是你弟弟?” 蒋君嫚点点头,眼底划过抹心疼:“他才十二岁,却懂事又体贴,我真舍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一辈子……” 李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回去,一定会治好你弟弟。” 话刚落音,一声枪响骤然刺破整个营地的安宁,紧接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 两人神经一紧,立刻冲了出去。 硝烟弥漫,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反动分子挑衅的叫喊。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连长立刻下令撤退所有伤员。 “快,转移伤员!” 蒋君嫚沉声大喊。 她也曾害怕自己死在这儿,丢下姜家豪一个人,可职责和本能已经不允许她多想…… 撤退的车一辆辆离开,蒋君嫚和李医生将最后一个伤员抬上最后一辆车,可车上也仅剩一个位置。 蒋君嫚大脑还没反应,双手已经将李医生推上车。 李医生惊愕:“姜医生……” “李医生,拜托您,一定要治好我弟弟!” 蒋君嫚泛红的双眼汇聚了两辈子的期盼,连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嘭’的一声,她关上车门,嘶声大喊:“快走!” 眼看着车子驶离,蒋君嫚毅然转身要去帮前线的战士们,可下一秒,一颗流弹穿透她的心脏!第10章 鲜红的血从蒋君嫚胸膛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白大褂! 瘦弱的身躯无力倒下,慢慢涣散的双眼怔望着灰暗的天空。 ‘轰!’ 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砸落,冲刷着蒋君嫚失温的躯体。 意外的并不疼,只是耳畔的枪炮声都消失了,眼前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雾。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陆昀礼,他说过要等她回去好好谈谈。 活了两辈子,他难得让步。 可惜,她回不去了…… 视线越来越安,呼吸渐渐消弭。 最后一秒,蒋君嫚恍惚看见了弟弟—— 少年穿着义肢,扔掉了拐杖,笑着冲她跑来:“阿姐!” 泪水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抹身影伸出手。 “家豪……对不起……” 阿姐……还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啪’的一声轻响,纤细的手砸在血泊中,再也没有抬起来。 …… 三天后,淮东军区。 军绿吉普停在机关大楼前,刚完成任务的陆昀礼连衣服都没来及换,直奔司令办公室。 前几天传来消息,安定了二十年的边境突然爆发战争,而蒋君嫚走了快二十天,却一直都没消息。 心脏连日来的紧缩感疼的他捏紧了拳,哪怕曾经子弹差点打中心脏,都没有这样疼过。 蓦然间,他想起结婚前夕偶然听见她对首长说的话。1 “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他。” 陆昀礼眸色渐深,更觉烦躁。 他从前觉得结婚生子就跟任务一样,只要完成,和谁都一样。 可蒋君嫚那句话就像根刺,横在他的心里到现在,也许他们真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陆昀礼加快了步伐。 刚到办公室门口,警卫员突然跑了过来,急声道:“团长,我看见夫人的弟弟往姜同志那儿去了,我怕又闹出什么事,您还是过去看看把。” 陆昀礼脚步一顿,皱起了眉。 先不说姜家豪为什么去找姜雪柔,他伤还没养好,医院就这样放任他出院? 想起还没回来的蒋君嫚,陆昀礼只能转步走向大院。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姜家豪悲切控诉:“姜雪柔,你还敢狡辩!我今天在医院听见你跟别人打电话了!你模仿我阿姐的字迹写举报信举报姐夫,还让人卖假药给她手底下的病人,害的我阿姐差点坐牢,是不是!” 陆昀礼登时停住脚,心跳恍惚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姜雪柔嘲讽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断腿小瘸子耳朵倒灵光,可你听到又怎样,说出去谁信?” “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为了找医生治你的腿,千里迢迢去了边境,听说那边爆发了战争,她说不准已经死了,你这小瘸子以后可就没人照顾喽!” 刻薄的话一字字撕裂陆昀礼对姜雪柔温婉良善的印象,气得他咬着后槽牙,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身边的异性并不多,也从没想过相识十几年女人会有这样阴狠的一面。 突然,门被猛地拉开,姜家豪拄着拐急切地冲出来,却踉跄地摔了下去。 陆昀礼一把扶住他。 看见他,姜家豪一下愣住。 而门内姜雪柔得逞的笑来不及收敛,凝在骤白的脸上:“知珩,你……你什么时候来……” 姜家豪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攒住陆昀礼的手,急红了眼:“姐夫,我阿姐呢?她真的去边境了吗?” 陆昀礼顾不得警告姜雪柔,只温和安抚姜家豪:“她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 安抚好姜家豪,陆昀礼便叫来哨兵把他送回医院。 随即,寒冰般的目光凝向姜雪柔,他一字一句下令:“姜雪柔污蔑军人,去联系公安,严厉处置!” 说完,也不再理会姜雪柔的哀求,转身朝机关大楼奔去。 他无法再等下去,想见蒋君嫚的迫切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司令一脸沉重的站在车边。 见他来了,司令还直接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一块去机场,接因军事冲突牺牲的军医遗体。” 话如榔头,狠狠敲在陆昀礼心上,剧痛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想到蒋君嫚,可很快否定。 她心心念念想着给姜家豪治病,她那么惜命,绝对不可能轻易让自己死的! 陆昀礼自我安慰了几番,跟着司令上了车。 但一路上,不安加剧,他居然都不敢开口询问牺牲的军医叫什么。 天色阴沉。 不久,抵达目的地。 陆昀礼刚下车,就见仪仗队和撤退回来的医生们在一架飞机前肃穆站成两排。 他抑着混乱的呼吸,视线在白色身影中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不是蒋君嫚,都不是她……为什么她不在!? 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恐慌撕裂着陆昀礼的心,就在他不顾礼仪,正要大声叫蒋君嫚的名字时,机舱门突然打开。 四个战士抬着身盖国旗的军医遗体,一步步走下飞机。 他定睛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紧接着,耳畔响起庄重浑厚的呐喊:“淮东军区致以崇高敬意,在此迎接蒋君嫚烈士回家!”第11章 “敬礼!” ‘轰!’ 一声雷鸣,细雨落下,湿润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陆昀礼僵着,军旅生涯中第一次没有听从指令,只是被抽离了灵魂般凝着国旗下那瘦弱的身躯。 蒋君嫚闭着眼,安详的模样仿佛是睡着了而已。 恍然中,他脑海中猛然闪过十年前看见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小女孩。 她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灰,可含着希望的澄澈双眸就像束光,温暖了他当时因看遍生死离别而麻木的心…… 在战士小心翼翼的护送下,蒋君嫚的遗体被放到了车上。 听见车子的发动声,陆昀礼才如遭雷击般回过神,不顾一切就要奔过去。 “知珩!” 司令一把捏住他的肩,忍痛劝慰:“好好送清欢最后一程吧。” 默然片刻,司令惊觉掌心下的肩膀在颤抖。 陆昀礼身体僵直,眼睛猩红,可泪水就像被封在了眼眶掉不下去。 战士强忍眼泪,将国旗缓缓盖住蒋君嫚的脸。 车子渐渐驶离。 陆昀礼眼中的光芒似乎也被带走,他站直了身体,朝那远去的红色敬礼。6 …… 天黑。 陆昀礼不知道自己怎么参加完蒋君嫚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知珩。” 陆昀礼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陆昀礼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蒋君嫚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清欢要离婚?” 陆昀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