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诉又叹了口气,拉着沈弘磊到病床上躺着:“事已至此,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沈弘磊像是失去了生气的人偶,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 外界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听不真切。 医生很快给他做了全身检查,说:“沈先生有中度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幸运的是其他地方都是外伤,休养一阵子就好。” 陈诉连连点头,又问了些注意事项。 医生走后,陈诉看向沈弘磊,说道:“你就先好好休息吧,正好这几天网上的风波还没过去,这时候不出面是最好的。” 沈弘磊沉默地看着窗外,半晌,他低声说:“知道了。” 陈诉怕有什么变故,一连几天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公事也直接在病房处理。 沈弘磊这才知道,顾霜霜在葬礼那天对媒体曝光了王晴雪生前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 集团股价大跌,股东们怨声载道。 沈弘磊听到这些,内心毫无波动。 他的心里,已经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18章 住院第七天,沈弘磊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 西郊陵园。 沈弘磊重新换上西装革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看着墓碑上王晴雪温柔的笑脸,心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割磨,痛楚绵绵不绝。 他伸出手,轻抚着照片上那熟悉的眉眼,指尖止不住地轻颤,如同他的心。 “王晴雪,我来看你了。”他闭上眼,额头轻轻抵在相片上。 仿佛要从那冰冷的石碑里汲取一丝能抚平痛苦的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他哑着嗓子,一遍遍低声重复着道歉。 他睁开眼,痴迷地看着照片上的人,轻声说:“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话落,他站起身,隐去所有的情绪,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 “动手。”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两排保镖立刻上前。 陈诉犹豫着上前,对沈弘磊说:“您这样直接把夫人的坟都拆了,会不会不太好?” 在一开始知道沈弘磊打算强行给王晴雪迁坟的时候,陈诉就试图劝过。 与恩仇无关,纯粹是……有损阴德啊。 可沈弘磊如今的状态他是最清楚的,表面冷静自持,内里已经疯了。 果然,下一秒,沈弘磊就说:“百年后,我们是要一家团聚的,她是我的妻子,她得过去。” 陈诉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再说什么。 没多久,王晴雪的墓被强行拆开。 保镖将一个纯黑的骨灰盒捧出来,擦拭干净后递给了沈弘磊:“沈总,夫人的骨灰盒。” 沈弘磊接过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而后他看向陈诉,吩咐道:“将这里恢复原样,再找个大师选个吉日重新下葬。” 陈诉欲言又止片刻,点头应了。 是夜。 沈弘磊带着骨灰盒回到别墅,将它端端正正放在枕边,王晴雪最常睡的那一侧。 他侧躺着,将手轻轻搭在骨灰盒上,就像是在轻抚着王晴雪的脸一样。 “晚安,记得做个好梦。”低哑的声音被浓墨般的夜色淹没。 眼泪从眼角滑过鼻梁,落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水渍。 他又梦到了王晴雪。 五年前的医院走廊上,王晴雪倒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 “我爸……我爸怎么会出车祸呢?他要是,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和妈妈……该怎么办……” 王晴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将她拥在怀中的沈弘磊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董事长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低声安抚让王晴雪高悬无助的心安稳了不少。 但是,在王晴雪看不见的角度,沈弘磊的神情冰冷漠然,还带着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嘲讽。 可不是命大么?这样都没死,真是便宜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没死,反而对于沈弘磊来说是个好机会。 如果王远道直接死了,岂不是躲过了很多必须承受的痛苦? 王晴雪依偎着他,小声抽噎着,像受伤的小动物,十分惹人怜爱。 “好了,别哭了。”沈弘磊微微皱了皱眉。 他很讨厌听那些哭哭啼啼的声音。 但王晴雪哭,却让他的心里产生一股奇妙的感觉—— 被需要的满足感。 王晴雪埋着头点了点,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没能直接害死我爸。”王晴雪的声音冷极了。 第19章 沈弘磊神情一凛,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开了。 这一看,王晴雪的脸竟然变成了顾霜霜! 沈弘磊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他脸上。 不疼。 顾霜霜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死渣男!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沈弘磊从梦中惊醒,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抬手打开床头小灯,揉着额角坐起来,看着身旁的骨灰盒,眼神失落。 “王晴雪,为什么连梦里,你都不肯和我好好说说话?” 一片死寂。 孤独像深海一样将他牢牢压在其中,他的人生就像这夜色一样漆黑无光。 沈弘磊无法忍受这样的窒息感,起身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坐在吧台边,忽然又看见了那本杂志。 里面还夹着她曾经写的“遗书”。 沈弘磊当时就是带着嘲讽在后面写了一句回应。 他不知道,他在写下那几句话的时候,王晴雪真的已经死了。 他拿起那封遗书,着了魔一般反反复复地看。 信里每一个字,都在替王晴雪说“爱”。 他从不质疑王晴雪对他的爱。 只是曾经扔出的回旋镖,终究会刺回到自己身上。 沈弘磊紧紧捏着那封信,像濒临溺死的人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在背后写下一个又一个“对不起”,直到将空白处都填满。 心却无法填满。 眼泪一滴滴砸落在纸张上,将墨迹晕开。 他又慌张去擦,却发现越擦越脏。 沈弘磊的手颤了一下。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他低声喃喃,失魂落魄地从高脚凳上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除了十岁那年失去双亲,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不,这不对,不对……”沈弘磊茫然地环顾空空荡荡的别墅,“我应该恨你的,王晴雪,我应该恨你的……” 可心里的声音却告诉他,他恨王远道,恨王家,却唯独对王晴雪恨不起来。 他想要恨她,只是因为自己早就爱上了她。 他不敢承认,怕自己越陷越深…… 沈弘磊仓惶地上楼,将冷硬的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哪怕硌得身上痛也不肯放松。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十岁那年。 车祸让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冲击更是让他无法安睡。 在法院,大人们在调解室里谈话,沈弘磊只能默默坐在走廊上抹着眼泪。 他依稀听见他们说“和解”、“赔钱”之类的字眼,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他才十岁,什么都做不了。 但他知道,撞死他的爸爸妈妈的人,很有钱、有势力,姑姑他们争不过的。 他只是为父母不值,为自己的弱小感到无力。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黑暗了。 忽然,一个小熊玩偶伸到他面前。 沈弘磊愣了一瞬,抬起头。 一个洋娃娃一般精致漂亮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带着关切奶声奶气说:“哥哥,不要哭了,我的娃娃送给你。” 第20章 沈弘磊呆愣愣地接过娃娃,那瞬间心里就像照进了阳光一般,暖融融的。 但很快,一个保姆从一旁过来,带着担忧和责备将她拉走了。 嘴里还一边说:“小姐,你怎么能跟这种穷孩子玩?一会儿先生看见该说我了……” 强烈的屈辱像潮水般涌来,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娃娃,想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却又舍不得。 最后,强行和解成功的王远道带着虚伪而高傲的笑容从他面前走过去。 还牵着那个小女孩。 原来是杀人凶手的女儿。 仇恨的种子在心里就此埋下。 沈弘磊以不能忘记那时的屈辱和仇恨为由,一直将娃娃带在身边。 许多个夜晚,他被梦魇纠缠包围无法挣脱的时候,只有这个娃娃能带给他一丝安稳,让那能够喘息。 一边依赖一边厌恶,一边将娃娃剪烂,一边又要抱着它睡觉。 这样的矛盾心理,一直到现在,沈弘磊仍然无法摆脱。 他做不到纯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