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邵云谦却没有继续说了。 但池宴忱内心那股不安却逐步攀升,他烦躁拉扯下领带,倒是假的,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骗子烦心。 就在这时,手术灯熄灭,抢救室的门被拉开。 池宴忱上前一步,死死凝着门口,却见两个护士推着手术床缓缓而出,那床上盖着一块白布—— “抱歉,手术进行到一半,病人渐冻症发作,机体几乎全部僵住,我们无力回天……” 第12章 周遭的空气似是在瞬间被抽空,巨大的沉重压的池宴忱身形踉跄一步。 当移动床经过身前时,一股风掀起了白布衣角,露出一缕黑发。 “嘭”的一声,他猛然抓住移动床的扶手。 护士一脸惊愕:“先生,你……” 池宴忱呼吸沉重,微红的眼眶噙着抹从未有过的恐慌。 垂在身侧的手也像是失去知觉,根本无力去掀开白布。 邵云谦看着他眼中的挣扎,语气带刺:“你都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还不敢看景苒最后一眼吗?” 这话像刀痛进池宴忱的心脏,痛的他脸色一白。 本就紧缩的心倏然丧失所有的勇气,似乎只要掀开,就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用尽了力气,才抬起冰冷的手抓住白布一角。 就在要掀开时,一道凄惨的哭喊让他动作一滞。 转头看去,一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抹着泪跑过来:“囡囡……” 她扑在移动病床上,颤抖拉下白布。 看到那稚嫩苍白的脸后,哭的肝肠寸断:“囡囡,妈妈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啊!” 而陌生的面孔让池宴忱怔住,紧绷的神经倏然松懈。 不是景苒!4 手术室的门恰时再次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景苒的家属在吗?” 没等邵云谦开口,池宴忱率先上前:“我是她丈夫,她怎么样了?” 邵云谦看着他,眉目一拧。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仍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没醒,可能会长时间昏迷……” 话落,景苒被推了出来。 她头上缠着纱布,消瘦的身体像是陷进病床间一样,氧气罩几乎占满大半张脸。 池宴忱心一紧。 此刻的景苒,比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拐角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许明薇脸色惨白。 额间冷汗密布,后脊冷热交替。 眼见池宴忱跟着移动病床过来,她转身落荒而逃。 看着池宴忱远去,邵云谦才开口问:“陈医生,景苒还有什么情况?”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察觉到陈医生对结果有所保留。 陈医生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邵云谦神色一滞:“什么?” 陈医生神情凝重:“她做引产手术的亏虚还没好全,车祸又让子宫受了严重损伤,所以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听到这些话,邵云谦心更觉难受。 短短几天,她接连失去孩子和母亲,现在又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真的承受的了吗? 面对他眉眼间的担忧,陈医生叹了口气:“尽量等家属情绪平稳了后说吧。” 邵云谦嗯了一声,道了谢后朝办公室走去。 见惯了生离死别和人间疾苦的心本不该有太多波澜,可关乎景苒,总是无法控制。 他停住脚,转头望向窗外。 渐暗的眼神掠过丝自责。 如果当年能勇敢迈出那一步,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她是不是也不用吃这么多苦…… 天渐黑。 重症监护室,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相互交替。 隔着观察窗,池宴忱凝着景苒苍白的脸,双手慢慢紧握。 不知何时,邵云谦站到了身边。 寂静片刻,邵云谦突然开口:“景苒以后我由来照顾。” 第13章 对邵云谦的出现,池宴忱本想视而不见,却不想对方会说出这句话。 “邵云谦,你是以什么身份,又是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他孤傲的气势像在睥睨一场闹剧。 邵云谦转目直视池宴忱冷厉的眼神:“她已经被你伤够了,难道你还不打算放过她?” 视线犹如水火,夹杂着各自不肯退让的锋芒。 良久,池宴忱率先打破沉寂:“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她以前不属于你,以后更不会。” 话落,他转身离去。 邵云谦看着那决然的背影,脸色难看。 池宴忱和十年前一样自信,更多了分说不的狂傲。 仿佛对景苒,他已经势在必得。 望向景苒紧闭的双眼,邵云谦沉叹了口气。 街灯昏暗,天空飘起了雨丝。 一小时后,总裁办公室。 池宴忱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带着几分疲倦地坐下揉着眉心。 四周越静,耳畔景苒的声音就越清晰。 “当初结婚,你不是说过,婚姻存续期间只要我一个人吗?”2 “如果我答应,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把婚姻当成了交易。” “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他下颚一紧,只觉大脑中无数神经被牵扯成麻,痛意顿生。 半晌,池宴忱才按下满心混乱开口:“唐辉。” 听见声音的秘书唐辉从隔壁的秘书室应声走了进来,语气恭敬:“池总。” “我书房的书桌右边抽屉里有个空白文件袋,你去拿过来。” 闻言,唐辉点点头:“是。” 脚步声远去,池宴忱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霓虹大厦出了神。 如果一切像邵云谦说的那样,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景苒了…… 半小时后,唐辉回来了,将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后。 犹豫了一会儿,池宴忱才打开它,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在脑中浮现。 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封陈旧的粉色信封。 仅有的两件东西仿佛承载了所有的青春。 一旁的唐辉看向眼照片,不觉讶然:“这是……夫人吗?” 整个公司,除了必须帮池宴忱处理私事的他,没有人知道景苒是池宴忱的妻子。 可也仅仅是知道。 照片中的景苒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婴儿肥未褪的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 池宴忱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紧绷的脸色又多了丝迟疑。 当年和景苒结婚前夕偶然从旧物箱的书包里翻到这个,起初的心动在看到里面通篇“云谦”的字眼后戛然而止。 见池宴忱表情越来越难看,唐辉大气不敢出。 良久,才见对方把信塞回信封后递来:“拿去做笔迹鉴定,尽快给我。” 唐辉愣愣接过。 “我这几天的行程延后,工作上的事暂时交给副总裁,如果有重要文件就线上发来,我亲自处理。” 听池宴忱这么说,他欲言又止,但还是被对方冷冽的视线呵退。 “好的,池总。” 唐辉颔首,转身离开。 再次陷入沉寂,空荡伴着微刺感裹住池宴忱的心。 他摩挲着景苒的照片,好半天才在电脑中的查找栏输入“渐冻症”三个字。 下一秒,满屏的患者惨状让他瞳孔骤然紧缩! 第14章 病床上的患者,一个个四肢干瘦如柴,蜡黄的脸颊深深凹陷,两眼空洞的毫无生气。 “比癌症更残忍的绝症,80%患者五年内死亡!” 锋利的字眼像刀划过池宴忱的眼眶,痛感让他呼吸发窒。 恍然间,每个患者的脸都成了景苒的模样。 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像这些病患一样无法动弹,每天目睹自己走向死亡。 “砰”的一声,笔记本电脑被猛地合上。 池宴忱倚着椅背大口喘息,仿佛他才是需要治疗的病人。 看着照片中景苒红润健康的笑脸,一点点收紧的痛刺入心口。 几声闷雷滚过,雨忽然大了起来,化雪的寒凉渗进空气。 许久后,池宴忱将照片收进胸口的口袋,起身拿起外套离开。 医院。 已是深夜,走廊只有值班护士的脚步声。 输液管内的药水静静滴落,刺鼻的消毒水充斥在重症监护室的每个角落。 池宴忱坐在病床边,深凝着景苒苍白的脸。 已经忘了上次这样认真看她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时她脸上还有着暖阳般的笑容,眼中也藏着星星似的光亮。 握住那纤细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喉间一紧。 他以为自己的手已经够冷了…… 池宴忱抑着心尖上的涩痛,抬手轻抚景苒的脸颊:“等你醒了,我们……”4 沙哑的声音顿住,良久后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无言中,只有心电仪中线条浮动的提醒。 微弱的光线下,一滴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