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看着他这样,不由得蹙眉:“宣云晚,人死不能复生,你做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可那人听不见,面无表情,如一尊玉雕的木偶。 第二日,孟沅凛思忖,难道是她死得太过凄惨,叛国之罪无法安到她身上,便企图做出这副样子来收拢王军之心。 “宣云晚,你做戏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你把之前抓的那些与我有关的人放了就行。” 不怪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人,实在是,这人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仍旧历历在目。 她的心,早就寒透了。 第三日,孟沅凛终于忍不住:“你若真的后悔了,不如找个大师给我超度,也好让我早日投胎。” 宣云晚不吃不睡,一张惨然脸色比死人也不差几分,怪瘆人的。 她一个幽魂都觉得害怕。0 事情转机出现在第四日,朝阳初升时,寝殿的门终于被推开。 孟沅凛激动地眯着眼逆光看去,待看清那人影时,她神色讶然:“老师?” 来的是太傅。 他脸上病容犹存,却比下狱那天时的模样好了太多。 孟沅凛略略放下心。 还活着就好。 宣云晚背对着,看不见来人,唯有喉音破碎沙哑:“滚出去!” 太傅不动,而是站着问:“陛下,臣有一问。” 听出是谁的声音,宣云晚背脊一僵,没再说话。 太傅望着那黑色棺木,神色哀戚。 “雪薇之死,可与陛下有关?” 孟沅凛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宣云晚倒是想,可惜轮不到他动手。 宣云晚闭上眼,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若朕说没有,太傅信吗?” 太傅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颊一颤,潸然泪下。 他终于跪下:“若没有,老臣便依旧认您这个陛下。” 孟沅凛却是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眼眶骤然酸了。 即便此时,老师依旧要为她这么多年求一个答案。 宣云晚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朕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朕,反正在你们眼中,朕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孟沅凛。” 不知为何,孟沅凛竟从那笑中看出了几分凄清惨然。 太傅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讷讷无言。 宣云晚敛了笑,抿唇:“太傅出去吧,朕知晓如何做。” 太傅又行了个礼,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孟沅凛看着宣云晚抬手触上那堆骸骨,长长眼睫微垂。 “姐姐,我以为我会开心的。” “可你真死了,我才终于明白,这没有你的天下,是多么无趣。” 孟沅凛的心猛然一悸,只觉浑身发凉。 自七年前那件事后,宣云晚说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再也没叫过她姐姐。 宣云晚,他究竟想做什么? 正当她惴惴不安时,宣云晚猛然起身。 或许是几日未动,他手脚都有些僵硬起来。 然而那眼中暗涌却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惊。 他走出清池殿,看向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 “即日起,太傅监国,朕将,御驾亲征!” 第12章 孟沅凛觉得宣云晚像是疯了,但又没彻底疯。 至少他说要御驾亲征还知道让太傅监国,而不是严崧。 朝堂上再次吵成了一团。 严崧率先劝诫:“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后宫尚无子嗣,若是陛下出了半分差池,大周国祚将如何是好?” 宣云晚似笑非笑:“朕尚未出征,丞相这是在咒朕?” 严崧悚然一惊,总觉得现如今的陛下有些不一样了。 “臣不敢!” 他原本想将封后之事旧事重提,如今被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一看,竟是一句话不敢再说。 宣云晚却不放过他,意味深长道:“丞相这般着急,是因为朕未令你监国,还是未让纯妃有子嗣?” 严崧汗流浃背,年轻帝王步步紧逼:“若是纯妃成了皇后,膝下又有皇子,丞相必定第一个支持朕御驾亲征吧?” 严崧再撑不住,重重磕了个头,涕泗横流:“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 宣云晚含笑道:“朕知道,朕不过开个玩笑,丞相何必紧张。” 许多人看着那笑,心中俱是一颤。 这时,回归朝堂的太傅跪下:“陛下,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 严崧看向他,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第一次感激这老头对事不对人的迂腐性子。 向来针锋相对的两派难得对一件事持相同意见,孟沅凛在一旁看着只觉新鲜。5 宣云晚将谢家之人放出,她心中已无牵碍。 又寻不到解脱之法,现在苦中作乐,只当一切当做看戏。 宣云晚再看向太傅,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稍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那之后,也不知众朝臣如何商量的,竟求到了万佛山太后那里。 太后懿旨过来时,宣云晚正在点兵。 他看也不看,冷淡道:“她若想见朕,便让她自己下那山,朕此生不会踏入普渡寺一步。” 话传过去,太后只回了一句——“那便算了。” 孟沅凛忍不住吐槽:“不愧是亲生母子。” 末了,太傅和丞相联袂上万佛山请见太后,更有住持师太亲自相劝。 母子二人各退一步,于万佛山下相见。 万佛山下一处凉亭内。 宣云晚看向太后,神色冷冽:“你也是来劝朕的?” 太后神色平静:“我劝你作甚?你要干什么便干什么。” 这话一出,宣云晚怔然一瞬,不知怎么倏然冷笑:“对,你是忘尘师太,又怎么会管这些俗尘之事。” 太后颔首:“知道就好。” 孟沅凛就看见宣云晚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 果然是血脉压制。 太后仿若看不见自家儿子那难看脸色,又淡淡道:“你父皇还有活着的孩子吗?没有便过继宗室之子,你既然自己不愿生,便早日立储,莫让他们再来烦我。” 孟沅凛满眼赞叹,她以前真是小看这位太后娘娘了。 不过也是,能放弃皇后之位和刚出生的儿子毅然出家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孟沅凛还真是有些好奇,二十一年前,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这几句,太后起身欲离开。 临走之前,她再看一眼与上一次全然不同的宣云晚,难得多问了一句:“孟沅凛……当真死了?” 宣云晚手里茶杯骤然碎裂。 太后懂了。 看向他的眼眸终于带上一丝悲悯。 却不是母亲对儿子,而是我佛看众生。 “真可怜,这世上,再也无人爱你了。” 第13章 宣云晚脸色霎时黑透,将手收入宽大袖袍。 孟沅凛在一旁阴阳怪气:“你可是天子,爱算什么。” 说罢她满眼敬佩地目送太后悠然远去。 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太后娘娘就是那个天。 想当年她还私下怨怼过太后心肠太硬,现在看,纯是宣云晚活该。 待人走后她一垂眸,才发现宣云晚垂手处有一串血迹甩过。 想来是刚才捏碎那杯子时划伤的。 孟沅凛眼眸一闪,偏过头去。 莫说受这么点伤,即便是现在的宣云晚真死在她面前,她亦不会有半分波澜。 念头一转,她惶然大惊。 不会真等到宣云晚死了她才能投胎吧? 到时候两个人魂魄面面相觑…… 想到这场景,孟沅凛不自觉寒了一个。 回宫的马车上,卫明正给宣云晚包扎。 突然马车一晃,毫无防备的卫明往边角撞去。 他脸色一变,忙跪下:“陛下赎罪!” 宣云晚没说话,卫明等了半晌,余光悄悄看去,才发现宣云晚正盯着一封不知从哪个角落中掉出来的黄色信封发呆。 那上面孟沅凛三个字龙飞凤舞,如写下它的主人一般风华肆意。 这是一封被遗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