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行在忙着处理齐乡赈灾的事务,原本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今又遇到了瓶颈。 他烦闷地将桌上的纸笔扫落在地,忽然窗外亮起一道闪电,他略顿了顿走到窗前。 季春无常,阴晴万变。 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变了。 “亦行,打雷了,我害怕。”文瑶似乎被雷电吵醒,下了床走到他身后。 宋亦行反应过来立刻将她扶坐到榻上:“你都有了身孕怎么也不稳重些,还是这般小孩子性子。” 文瑶动了动长睫,眼皮子垂下来:“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是金甲鲜衣的少将军,明亮的长枪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带着如电的光影……” 宋亦行听了身子一僵,立马又恢复过来,皱着眉揉了揉文瑶的头发。 “那只是梦罢了。” 可那双落寞和渴望的眼睛被文瑶抓了个正着:“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怀着你的子嗣。” 葱白的手指划过脸颊,动作极其轻柔地将他耳边的碎发挑起。 “我知你心中有姐姐,但她是郡主,有些事不能随你我心意。若你是那至高无上主该多好,便能将这天下握在手中。” 片刻,暴雨便落了下来。 听着暴雨滂沱,一种可怕的想法逐渐在他心中疯狂的滋长。 齐乡外的小破庙中。 谢斯屿望着躺在身边的姜末,此时此刻她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沉睡之中。 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过来,他感到的时候姜末已经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 他不顾一切地将屋外所有人都杀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犯下杀戮。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姜末脸上的污渍和血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她好生包住。 暴雨裹挟着闪电和惊雷,一道一道像是落在了他心里。 闪电照亮了她的脸,她面色如鬼,身下的血水已经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他不忍再看,只是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雨越下越大,水珠连成线不断从屋顶漏下来。 神庙里安静极了。 雨水下闪电将他满是泪水的脸照亮,也照亮了高处神像慈悲的面容。 他抬起头远远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山神像,此刻他显得如此渺小。 “你不会死的……神灵会保佑你……求你别死。” 他小声喃喃,声音连同情绪一道被压抑在心中。 而他怀中的人却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他后悔极了,他是相府公子,有着最尊贵的家世,与郡主应当是最相配的。 从前他也这么认为。 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姑娘眼中却住进了别人。 年幼的姜末被养在深闺,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去皇宫玩,皇宫里有皇子,权臣之子常常会和她一起在御花园里玩耍追逐,扑蝴蝶。 王府虽然不缺什么,但没有玩伴。 谢斯屿和她初见的时候,她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写着什么,鼻涕眼泪落到纸上早就看不清楚了。 “你在干嘛?”谢斯屿问她。 她抬起一张哭花了的脸,抽泣道:“他们欺负我,我要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长大了找他们报仇。” 谢斯屿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精致的华服,发髻繁复,与她此刻的模样十分不般配。 “不必等到以后,我现在就能帮你报仇,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姜末惊喜地抬起头:“什么要求!?只要能报仇我都答应你。” “我要你当我的小跟班。” 谢斯屿嘴角噙着玩味的笑,那时候他以为让一个身处高位的郡主对自己俯首臣称便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 姜末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只要你能帮我报仇,你就是我大哥!” 她的语气诚恳到让人想笑。 第二十八章 不过谢斯屿也没骗她,倒是真的帮她报了仇,此后他们两人常常在一起玩。 她是郡主,他是权臣,陛下该要给他们赐婚,直到他听父亲说郡主的夫君不是他,可笑的是这桩婚事还是郡主自己求来的…… 忽然,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木门。 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他又重重地敲了一下。 谢斯屿没有回头,只是强压着心中的情绪问道:“何事?” 门口的小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前面的暗卫来报,小屋那边的人都已经处理了,马车也到了。” “知道了。” 待小厮走后,谢斯屿才抱起姜末朝外面走去。 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见来人,边上的仆从立刻过来将伞撑在他头顶。 铁蹄声踏破雨幕扬长而去。 淮安,相府。 “回公子,郡主小产失血过多,又郁有心结。若她还有一丝求生的欲望老夫都有办法救她,可郡主她是一心求死。” 谢斯屿抬手打翻了水盆和药台:“废物!你不是全淮安城最有名的大夫吗?!救不了郡主我就杀了你!” 那大夫立刻垂首跪拜:“公子请息怒,老夫还知道一术可救郡主。” “只是此术十分冒险,需以血还血,再配无忧草,让郡主彻底忘却前尘。不过只有三层机会。” “就这么办。”谢斯屿扫了一眼屋内伺候的下人婢女,见他们个个都惶恐地低下头,随即拿起桌台上的匕首朝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新鲜而滚烫的血液涓涓淌下,一直将药碗装满。 侍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伤口。 “这些够吗?” 他抬起幽深的眸子问道。 “够了,一次一碗,三天一天。老夫还给公子开了一些补血的药剂,公子记得按时服用。” 等文瑶赶到小屋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屋子里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残留的血迹是尸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重重地甩了身边小厮一个巴掌,双眼中是阴狠和杀伐,配上她那张娇媚的脸叫人看了越发觉得可怕。 “小姐饶命!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文瑶神色冷了下来,她原本以为,宋亦行心中已经有所动摇,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可谁知自己这边却出了问题。 她没想到这个地方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姜末身边到底还会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假若是王府的人,那必定会带着千军万马将整个齐乡踏平,甚至连宋亦行的命都保不住,绝不会就这样了无生息地离开。 但是现在姜末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她绝对不能活下去。 而眼前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姜末不见了,那她原本换子的计划也就付诸东流,她必须再想个办法。 宋亦行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密信,心中千思万绪。 今早他如往常一样准备去找县令处理齐乡赈灾的事情,然而前脚刚走出房门,远处忽然飞来一支箭矢。 那箭上带着一封信,里面写着文瑶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来齐乡的这些日子,他经常被一堆事情埋没,压根儿就没有心思管其他的。 如若不然,他还想去找姜末和江繁。 但听了文瑶那些略微怪异的话语,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 他四下扫了一眼,确认无人看见便抓着那封信进了屋。 将屋子里的烛台点亮,把刚刚的密信放了上去。 火舌瞬间将单薄的纸张吞没,片刻便成了一堆灰烬。 第二十九章 淮安城,相府。 “公子,相爷和夫人来了。” 谢斯屿将宽大的袖子拉下来,挡住手腕上那一道道刺的伤疤:“知道了,你出去吧。” 谢丞相和夫人走进屋内,扫了一眼四周却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谢斯屿顿了半天才走上前打招呼。 他带姜末回府的时候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姜末的事情有太多纠葛和恩怨,如今又扯上了谋逆造反的事情。 但其实他不说,不代表相爷不知道。 谢夫人走到窗前,余光瞟到了一边还盛着半碗鲜血的碗。 “郡主怎么样了?血够用吗?不够用娘亲的。” 谢斯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眼眶渐渐红润起来。 相爷也走上前扶住谢斯屿的肩膀“要不要我去通知六王府?” 谢斯屿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过于复杂,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等郡主醒过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实际上他还没有将齐乡和文瑶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这也是他的私心。他想等姜末醒过来,亲眼看着宋亦行坠入深渊。 文瑶倚在贵妃榻上,见宋亦行面色沉郁说有事问她,但又半晌不开口。 宋亦行掐着眉心,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而且最令他在意的是,那封密信到底是谁传给他的? 能对文瑶的计划知道的这么详尽,要么就是她身边的人,要么就是……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姜末的影子,忽而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他甚至都不太相信姜末真的和江繁跑了,若姜末当真不爱他了,那远在淮安城的那位谢公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将军府的养子……” 顿了半天,宋亦行才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文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带着笑意:“我还知道其实你是前朝遗孤。” 宋亦行几乎是立马站了起来,他的瞳孔放大,踉跄走了几步。 “那你嫁给我就不怕被连累吗?” 文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但却依旧带着笑:“不怕,因为我也和你一样。” 其实她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宋亦行被她的话说动了,自然要来试探她。 毕竟如果他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