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渭尘看着他,既不想吵架,又反感唐既明明明并不在乎答案,却还要追问,不算动气地对他说:“你真的关心吗?要是随便问问,就回去等你漂亮的舞伴吧。” 唐既明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是想了想,平静地陈述:“我说我关心,但是你不会相信,不是吗?” “因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关心我。”许渭尘说着,有些委屈,偏过了脸,看远处舞会的方向。 “你看,是你先预设我的立场,”唐既明停了停,坦言,“至少我不想和你有什么不愉快。”承认他确实没那么关心。 很奇怪的,许渭尘没有因此生气,可能他在心底早已接受这件事,他又望向唐既明,想去找唐既明的眼睛,但是他看不清,只能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小会儿,许渭尘听见自己说:“其实我不喜欢异性,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说。她应该很难接受吧。” 唐既明的身影像是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许渭尘会在这种场合出柜,难得惊讶了几秒。 “我想像诺顿一样和同性跳舞,但我不敢。”既然都已经倾诉,许渭尘便不再遮掩,告诉唐既明。 唐既明想了片刻,看起来不算太真诚地安慰:“会好的。” 好在许渭尘也不追求唐既明对他有多真诚,自嘲地笑了笑,说:“别装了,你快滚吧,敢告诉我妈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我不会说。”唐既明低声对他说。 “谢谢,好了,你真的可以走了——” “——许渭尘。”唐既明忽然打断他,对他伸出手。 唐既明是个礼貌的人,打断许渭尘的时刻少之又少,许渭尘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林赛还没出来,”唐既明问他,“你要跳舞吗?” 舞会的音乐,遥远地传来,是一首缓慢的老歌。 许渭尘一言不发,唐既明轻拽着他,他们躲在储物间的暗室后面,僵硬地跳了半支舞。 在黑暗的地方,许渭尘就像一个盲人,他咬着嘴唇,眼睛泛红,由唐既明摆弄他,摇摇晃晃地挨在唐既明身上,安静得像如果发出声音,属于他的魔法夜晚的十二点会立刻到来。 没有跳完整支,他们就听到林赛叫唐既明名字的声音,好像还在往储物间的方向走来。 许渭尘先停下来,把手抽回来,对唐既明说了谢谢。 唐既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他开心,离开了黑暗的储物间,许渭尘背靠在冷冰冰的铁柜子上,意识到这是自己爱上唐既明的时刻。 他不爱唐既明亦真亦假的关怀,也不爱唐既明的左右逢源和滴水不漏,他爱上的只是真的同情了他两分钟的唐既明,不想被唐既明看出来,为此遮遮掩掩,虚张声势多年。 舞会过后,唐既明毕业了。暑假,他去市区的一间公司实习,在公司旁短租了公寓,周末才回家,结束实习后,便直接在L大入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许渭尘上学早,只比唐既明低一级。 从L市最好的夏季,又到短暂的秋季与漫长的冬季,他只能成日匆忙地准备着大学申请,时间像开了快进,不容许他停下,给自己的个人生活一点特别关照。 开学后,唐既明回家的时间更少了,许渭尘日子过得糊涂,后来回忆时,总觉得在他的高中最后一年,只和唐既明见过三五面。虽然唐既明否认了他的说法,说是因为每次见面,许渭尘都捧着电脑头都不抬。 那时候,唐既明偶尔会给许渭尘打电话,问问许渭尘的近况。 起初许渭尘觉得诧异,逼问唐既明缘由,唐既明坦言是两位母亲的任务,因为许渭尘努力得太魔怔,母亲拜托唐既明来劝他别太辛苦。 许渭尘骂骂咧咧几句,其实不舍得挂电话,转而生硬地问起唐既明有关申请大学的技巧,唐既明耐心地回答。 两人总是聊到唐既明那头有人叫他,许渭尘便会心虚起来,倒打一耙说唐既明话多,说得太久,然后率先挂掉电话。 初冬的一个下午,唐既明放假回家了。 那几天下雪,许渭尘搭于梦月的车回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下车一抬头,看见唐既明房间的窗帘半拉起来,明黄的灯亮着。 与往后许多个发现唐既明房间亮灯的晚上一样,许渭尘的心不受控制,忽快忽慢地跳起来。 晚餐在林雅君家吃,唐既明穿着印着学校标志的卫衣,头发理得很短,肤色健康,比起学计算机科学的宅男,许渭尘觉得唐既明更像一个运动员——只是看起来又比学校里那些运动员聪明一些。 看见许渭尘,唐既明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亲近又客气,如同对待其他每一个人,正大光明,没有暧昧。 许渭尘刹那便领悟,舞会的夜晚对自己来说还近在咫尺,但是唐既明早已离开很远了。唐既明的心大抵从没有因那支舞而停留过,这是再应当不过的。 许渭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吃饭时李文心聊起最近常爱说的话题,许渭尘和于梦月的关系。 她觉得许渭尘一定是和于梦月有了少男少女的懵懂感情,打趣许渭尘,又幸福地回忆自己刚和许渭尘父亲认识时的场景,还断言许渭尘和于梦月约好上同样的大学。 许渭尘感觉唐既明看了自己几眼,觉得尴尬,但不忍打断母亲的幻想,让她不开心,只好埋头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