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巫医叹息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白玉盒子,“既如此,便请小姐服用着南疆蛊宝吧。” “这是何物?”秦时瑜从未听过。 巫医垂眸:“此物可起死回生,服用后不但可解蛊毒,还能为小姐带来一线生机。” 秦时瑜盯着盒子里晶莹剔透的蛊宝,声音发颤:“既有这等神物,为何不给外祖父服用?他的毒分明比我更严重……” “小姐不知,此蛊宝还有个名字——” 巫医忽然停顿,一字一句:“它又叫绝情蛊,服用此蛊必先剖心,自此之后,断情绝爱。” 他话音一落,秦时瑜手里的羊皮卷“哐”的一声砸在地上。 秦时瑜这才明白,外祖父不用,是怕断绝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以哪怕明知会死,也心甘奔赴! 脑海中,老人的音容犹在,仿佛在对着她笑。 秦时瑜再忍不住,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王帐内寂静,只有压抑的哭噎声。 许久,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巫医才再度开口:“小姐可决定好了?” 秦时瑜将地上的羊皮卷捡起,妥帖放下,然后从腰间抽出外祖父赠的匕首,递了过去。 “剖吧。” 雪不知何时落下,纷扬无声。 帐外,将士们跪了一地,敬他们的新主。 帐内,秦时瑜清醒剜心,整整六个时辰。 青丝寸寸成雪,碎了儿女情长…… 皇城内。 叶云逸不知为何又走进了将军府,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日听到的悲鸣,心中的不安怎么都压不下去。 听到身后响动,叶云逸回头看着跪身在地的下属:“还没找到夫人?” 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急切。 “属下寻遍皇城各地,至今未发现夫人踪影。” 闻言,叶云逸眼里划过失望。 这时,天空的雪忽然猛烈飞扬起来,像是在哀悼什么。 叶云逸抬头看着,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接。 雪落掌心,一阵冷凉。 倏然间,他心口一疼,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刚想抬手去捂,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一声长喊,守城士兵飞奔而来:“报——!楚家三十万叛军抵达城门!即将攻城!” 闻言,叶云逸心一震,顾不得其他,快步朝城门而去。 片刻后,他飞身跃上城门。 只见城外楚家三十万大军皆穿孝衣,白茫茫一片,与雪融为一色。 而为首那人,正是他找了许久的秦时瑜。 她竟已满头白发! 见这一幕,叶云逸心头一窒。 似有所感,秦时瑜抬头望见叶云逸,眉眼间不见过往深爱,只余恨意。 白雪蔓延,风声呼啸。 一片白芒之间,楚家旌旗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秦时瑜站在大军前,与他四目相对:“叶云逸,你想要渡越生死,我偏要掀起这红尘万丈,我要生生世世缠着你,要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第十章 一念 叶云逸从来稳重端方。 生平第一次失态。 她的话好像化作了一根根细丝,缠得他密不透风,心如刀割。 他压下心慌,凝眸望着秦时瑜的方向,劝道:“一旦攻城,楚家军背信叛乱的骂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空遥望。 秦时瑜却冷笑一声,楚家军就是太重情重信,才会被皇城那群道貌岸然之徒欺压至此! 凝着叶云逸的眼,她抽剑高举:“众将士听令!” “是!” “即刻攻城,斩杀贼子!为将军报仇!” 秦时瑜话落,众将士皆奋力嘶喊:“为将军报仇!” 悲恸的喊声震耳欲聋,响遍整个皇城! 收城的侍卫吓得两股颤颤,都握不稳长枪。 长年待在皇城,从未经历真正厮杀的皇城军怎么可能是楚家军的对手。 楚家军,但凡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从阎王殿闯过来来的? 城门上,守城将士看见白压压的一片人冲来,也吓得腿软,冲一旁的叶云逸道:“国师,快想办法啊!” 副将建议:“国师,擒贼先擒王,您的箭术百发百中,不若即刻射杀叛贼秦时瑜!” 叶云逸冷着脸,却一直没动。 确切的说,从秦时瑜下令攻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怔住了。 这个秦时瑜,他太陌生了。 可她分明确实是秦时瑜。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国师!叛军冲过来了,来不及了!快射杀秦时瑜!” 叶云逸却置若罔闻,直到守城首领下令,“来人!上箭雨!全力射杀叛军!” “住手!”叶云逸本能阻止。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乱箭下去,恐会伤着秦时瑜。 “国师,再等下去,我们就祭他们的长枪了!” 叶云逸有遥遥望了秦时瑜一眼,沉声吩咐:“速派人护陛下转移,皇城区区几万禁军不会是楚家军的对手。” 随后他抬手引房信号弹,召集瞭望殿弟子。 做完这些,他拔出剑,竟然飞身跃下城楼! “国师!” 秦时瑜亦看到了信号弹,她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拿弓来!” 她挽弓对准那个在箭雨中行动自如的男人,脑海回想起当初他挽弓射杀她的场景。 那日,他也是这般,白袍蹁跹。 他为了救季灵芝选了她死。 最后,又为了包庇季灵芝,判她流放。 她若不流放,就不会被季灵芝设计偏回瞭望殿。 她不回瞭望殿,就不会有金銮殿的毒打。 她若不被判毒打,外祖父就不会替她受刑,外祖父就不会死。 所以,叶云逸,季灵芝,云皇……他们欠她的,她会一个个全部讨回来。 秦时瑜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把一切都想的明白。 但此刻,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沉到骨子里的冰冷,只有按事算账的冷漠。 “叶云逸,这一箭,是你们赎罪的开始。” 话落,她眉心的霜花痕迹一闪,“嗖”的一下,利箭带着无尽冷意,准确驰向叶云逸。 叶云逸的视线一直落在秦时瑜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的射杀之意。 以他的能耐,他原本是可以躲过的。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她冲他挽弓这一幕,那箭仿佛已经穿过他的胸膛,钻心的疼蔓延开来。 整个皇城都知道,她爱他。 她怎么舍得真的杀了他?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一念之下,他竟然没有躲开。 所思所想,皆在一瞬。 “噗嗤”一声,箭入皮肉,正中胸膛! 如同当日一样。 第十一章 兜兜转转 “师兄!” 匆忙赶来的季灵芝正好看见叶云逸中箭的着一幕,顿时目眦尽裂,“秦时瑜,我要杀了你!” 可是她这点微弱的怒吼,在大军交战的厮杀中半点波澜都没有。 叶云逸半跪在地,遥望远处的秦时瑜。 他从来不怕疼。 可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疼过…… 秦时瑜发现了瞭望殿的弟子都来了,便冲身侧一个谋士说:“玄阳先生,岭南这群人就交给你了。除了叶云逸和季灵芝抓活的,其他人生死不论。” “下臣,必竭尽全力为我主分忧。” 秦时瑜点头,也提剑策马冲了上去。 将士们为给外祖父报仇,不畏生死,她乃外祖父血脉,自当不堕楚家血脉之名。 巫医的话没有框人。 绝情蛊确实给她带来许多好处。 蛊入心脉,不过几息,她的伤口就痊愈。 除了青丝成雪,她身上没有别的病痛,身体好的就跟三年前没中蛊毒一般,甚至还多了一股力量。 她试过,就是军中最威武的副将,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情况,比秦时瑜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所以,确认自身能耐之后,她立刻帅兵攻城。 她要为外祖父报仇! 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秦时瑜射中叶云逸,又加入战场,顿时,楚家军的士气大涨,殷红的血撒在写有“楚”字的旗帜上,像是告慰楚南的在天之灵。 与之相反,守城军见叶云逸都受伤了,原本就害怕的他们,不少人当即投降。 楚家军有军规,不杀俘虏,不杀百姓。 守城军见楚家军来势汹汹,却并不乱伤人,更加没有抵抗的心思。 半个时辰不到,楚家军就攻破了皇城。 沈煦被岭南弟子护着离开。 秦时瑜也看到了,只是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多看。 他们躲入皇城,于她而言,不过是瓮中捉鳖。 他们若是逃去城外,那更惨。 实际上,她带来攻城的军队不过十万,其他人都分开堵在了皇城的各个要塞,防备援军来救云皇。 入了城门之后,秦时瑜即刻翻身下马,沉声吩咐:“众军听令,留下些许将士守城门,其余将士原地整顿,随我进皇宫!” “所有人不得伤及无辜百姓,否则,杀无赦!” “是!” 此举,让那些缩在屋内的百姓们纷纷探头,有大胆的还走了出来。 可楚家军随着秦时瑜往前走,真的不伤一个百姓,渐渐地,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凑在一起怯怯私语。 “楚家军真的还是从前的样子啊,不伤百姓呐,可他们为什么要攻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刚才离城门近,清楚听到了,楚家军是要为楚老将军报仇呢!你们看他们都穿着丧服吗?” “楚老将军原来是冤死的啊,难怪都到了暮春,这老天还会飞雪!楚老将军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可不是吗,你们见到为首的那个白头发的人了吗?那是六公主,是老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六公主正值芳龄,却满头白发,若是老将军是正常死亡,六公主能伤心到青丝成霜吗?” “这皇城要变天喽。” “变不变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那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都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