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师兄露出这样的神情,苏晨鸢心中不由紧张。 柳言墨眉头紧皱,沉声道:“是喜脉,只不过你当年在战场上的沉疴旧疾还未调养好,又因强行喝了七年强补之药,这孩子已将你身体本源耗尽,只怕再过几年……” 苏晨鸢打断了他的话,垂眸道:“我都明白,还请师兄不要将此事告诉将军,我怕他担心。” 她与顾昭轩成婚七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这是喜事。 柳言墨知晓她的性子,闷声点头。 临走前,他将一纸墨迹未干的药方交給苏晨鸢的丫环小若。 又对叮嘱苏晨鸢:“这药你可千万要喝下,务必以身子为重。” 这药能够让她的身体多维持几年。 苏晨鸢心中复杂,点头应下,随后送柳言墨离开。 …… 梨木屋中,仍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丫鬟小若红着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然苏晨鸢笑得温柔:“如今这般,我就很满足了,帮我上妆吧。” 她要去告诉将军这个喜讯。 脂粉盖住了苍白疲惫的面色,小若扶着苏柳商出门。 两人来至将军府正堂。 苏晨鸢的脚步忽然僵住,就看到堂内,自己的亲妹苏流莺也在此。 而她的夫君正坐在一旁,屋内竟只有两人。 苏流莺打扮得娇柔可人,听见门前脚步,扭头看见苏晨鸢,顿时一脸惊喜。 她小步上前,桃色小脸上带着娇羞之意:“姐姐,我很快就能来侍奉你和将军了。” 苏晨鸢不知道她话中何意,还没发问。 就听苏流莺面露娇怯道:“爹爹说姐姐不能有孕,特意送我前来,我很快就要嫁与将军了。” 她的话如同火团一般在苏晨鸢心中滚了又滚! 苏晨鸢不可置信看向顾昭轩:“你不是答应过我此生只我一人吗?” 顾昭轩的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镇定下来。 “哪个将军不是三妻四妾?我这七年只你一人,你还不知足?” 宽袖下,苏晨鸢冰冷发白的手不觉颤抖。 她早知顾昭轩对自己没有以前那般用心,却不曾想他竟还对自己生起了怨怼。 明明当初是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如今才短短七年,他就要违背当初的诺言…… 苏晨鸢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强忍着未让泪水淌落。 这时,苏流莺突然走至她身前,故作姿态道:“姐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嫁给将军七年无所出,将军不能无后。所以父亲才让我过来侍奉将军。” 说罢,她走近得意地看着苏晨鸢,压低声音在其耳畔道:“你放心,我嫁与将军后,很快就会为将军生儿育女的。” 苏晨鸢心底不由闷痛。 她强压着心底的郁结,看向顾昭轩:“所以,将军要纳妾?” 然而顾昭轩接下来的话,就像重锤,一字一句地砸在苏晨鸢的心上。 他说:“不是纳妾,是娶平妻!” 第2章 终归人变了 苏晨鸢怀有身孕时的满心欢喜,被顾昭轩那句“不是纳妾,是娶平妻”,给尽数堵了回去。 天空大雪纷飞,就如同她悲凉的心绪一般,满是寒凉。 回去的路上,丫环小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步伐不稳的身子,红着眼问她。 “小姐,您为何不告诉将军自己已有身孕,若说了,将军定不会娶二小姐了!” 苏晨鸢却凄然一笑:“说有何用,他欲娶妻,又怎会因我有孕就不娶?” 恩爱七年,终归是人变了,如今连爱她的那颗心也没了。 回到灵犀阁。 苏晨鸢站在门前,对着那个门槛怎么也抬不起脚。 牌匾上是顾昭轩亲自提笔写的三字,本是取“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名。 七年之后,竟成了对她深深的嘲讽。 小若将苏晨鸢扶回软塌,随后便端上一碗的黑色汤药:“小姐,这是您师兄走前,特意叮嘱您服下的,可稳固您的身子。” 先前苏晨鸢为这孩子的到来,灌了不少对身子伤害极大的药,又因着从前打仗时落下旧伤,如今她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几年了。 苏晨鸢将药轻轻推开,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复杂:“是药三分毒,就不要让这个孩子与我一样受苦了。” …… 夜晚,寒风凄凉。 苏晨鸢的梨木屋中烛火昏暗,透着一丝死寂。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顾昭轩一身玄袍进来,见到倚在软塌上的苏晨鸢,他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温声道。 “此事是我不对,我应提前与你说明,就算是娶了你妹妹,你在我心中位置也永远都不会变。” 苏晨鸢没有回话,眼神空寂。 顾昭轩见她如此冷淡,不觉皱眉。 然想到她陪自己七年,耐着性子:“莺儿是你的妹妹,来到府中与你也有照应。你放心,我此生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苏晨鸢只看着窗外,心里满是苦涩。 七年前,顾昭轩便说过同样的话。 谁知道下一个七年,他身边是否会有别的人?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子,恐怕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顾昭轩见她油盐不进,终是怒了,冷言道:“莺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苏晨鸢听罢,只觉全身气血上涌,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所以两人早就…… 她只觉喉咙一股腥甜涌出,硬生生又被她压了回去。 顾昭轩见她脸色苍白,又觉自己说重了话,抱住她瘦弱的身子,低声道:“商商,若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说完,他低头正欲吻下去。 而苏晨鸢却偏头躲开,她起身,退了数步跪在地上:“妾身不舒服,不能伺候将军!” 和苏晨鸢相处七年,顾昭轩自是知道她生了气,才会在私下称自己将军。 顾昭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一而再再而三给自己甩脸色? 他当即站起身:“你不愿意,你妹妹可喜欢得很,到时你别后悔!” 说完,他愤然离去。 屋内燃烧的烛火滑落一滴血红的泪花,火苗在黑夜中跳动。 苏晨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哀伤和孤寂。 夜已深,她独躺卧榻之上,枕边空出来的位置唯余冷寂。 闭上眼,唤道:“小若,取纸笔来。” 第3章 只闻新人笑 窗外月色戚戚,落在她瘦弱的身上一片凄色。 苏晨鸢无力地倚在桌边,控住自己颤抖的手。 笔下的字苍劲有力,这还是从前顾昭轩将她拥入怀里,一笔一划教给她的。 如今写的却不是浓情蜜语,而是各还本道的和离书。 在烛火下,薄薄一张纸写尽了他们的夫妻情分。 她的心中仍是不舍,犹豫了几番,还是将和离书压在她常翻阅的那几本书下。 夜凉心冷,独留孤影…… 七日后,偌大的将军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唯有灵犀阁中的白雪枯树,落得安静。 苏晨鸢独坐在窗边,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 回想起顾昭轩还不是将军时,两人成婚也不过两身红衣,两盏喜酒。 最珍重的无非是不离不弃、相守白头的真心承诺。 如今却是只闻新人笑了。 她望着窗边飞雪,就那么默默坐了一天。 …… 翌日天未明,布满喜色的将军府在风雪中更显肃静。 灵犀阁内。 小若急匆匆拿着一封书信跑进来。 “小姐,出事了。” 苏晨鸢接过书信,只看上面写着她生母姨娘病重,如今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求苏晨鸢取来将军府中的一味奇药还魂草救命。 苏晨鸢连忙披了披风,正要去找顾昭轩拿药,就看到苏流莺一身大红色华服走了进来。 “姐姐,昨日妹妹大婚,你怎么都不来为妹妹祝贺呢?”苏流莺面色红润,看着一袭素衣的苏晨鸢笑意盈盈的炫耀。 苏晨鸢此刻只想去拿药,没有理她,正要出去。 就听身后苏流莺悠悠道:“姐姐,你可知夫君为了我腹中孩儿,将从西域皇室得来的还魂草都赐给了我,可见夫君是真疼我。” 苏晨鸢步伐一顿,扭头看向她:“还魂草在你手里?” 苏流莺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苏晨鸢担忧阿娘病情,顾不上与她的私怨,拉着她就要走:“娘现在病重,正需要这药,你快与我回到侯府瞧她!” 可哪知苏流莺立刻变了脸,一把甩开苏晨鸢的手,冷声道:“我娘乃是侯府正妃,四姨娘不过一妾室,就算病死关我何事?” 苏晨鸢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两人可是一母所生。 “那是我们的亲娘,你怎能够说出如此不孝之言?!”苏晨鸢一时怒火攻心,扬起手就要朝着苏流莺挥下。 然而下一秒,苏流莺却一把掐住了她消瘦的手:“姐姐,莫忘了如今我也是将军之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语罢,她用力将苏晨鸢一推! 苏晨鸢直接撞在坚硬冰冷的墙上,喉间的腥气翻涌。 苏流莺看着狼狈的她,冷笑:“再说了,已死之人还需要什么药?” 她的话像一口巨石砸在苏晨鸢的心口,苏晨鸢整个人僵在原地,满眼震惊。 直到苏流莺走了,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丫环小若连忙扶着她:“小姐。” “快,我们回侯府。” 苏晨鸢红着眼,连马车都来不及叫,和丫环小若一路走回侯府。 到了侯府。 只见府中上下挂满了红绸缎,庆祝苏流莺嫁入将军府大喜。 唯独四姨娘的小院中,挂满了白布丧幡,与纷飞的大雪融为一色…… 第4章 白布丧幡 满院荒凉,四姨娘冰冷的尸体就躺在窄小的破木棺中,无人料理后事。 苏晨鸢颤抖着手抚摸着四姨娘没有温度的脸,眼泪不觉落下。 “娘,女儿回来晚了。” 苏晨鸢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