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骥冲殷婉宁勾唇一笑,“他在知府这个位置上,已经连续做了九年。” 九年? 同一个官位? 殷婉宁立刻问道:“裴明亭,正常的话应该几年一调?” 裴笑:“做官三年政绩一小考核,六年一大考核,正常来说,六年是一定要挪地方了。” 殷婉宁:“陆子骥,你可有打听清楚,他做九年的理由是什么?了” 陆子骥吁了口气,轻轻吐出一句话,“百姓联名上书,上血书,死活不肯让周大人调走,你说神奇不神奇?” 官要做到什么份上,才能让百姓如此爱戴? 一个让百姓如此爱戴的官,怎么可能是小偷儿? 这是屋里每个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裴笑定了定神,发出来自肺腑的质疑,“殷婉宁,会不会是咱们搞错了?” 李不言十分难得的站在裴大人那一边,“是啊,小姐,怎么看都不像啊!” 黄芪挠挠脑袋,“好人呢!” 朱青没说话,却重重的一点头,给出了自己的立场。 手撑着下巴的谢三爷脸色水红水红,冲殷婉宁痞痞一笑。 “说周大人是小偷的那位好看的姑娘,来,和三爷详细说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裴笑:“……”调戏上了? 李不言:“……”狗男人! 黄芪:“……”好尴尬! 朱青:“……”没脸看! 殷婉宁冷冷一笑,起身走到陆子骥面前,做了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手勾起了陆子骥的下巴,逼着他的目光与她对视。 “敢问三爷,有几个人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 陆子骥:“……” 裴笑:“……”反调戏? 殷婉宁:“敢问三爷,一个男人没妻没妾,怎么舒解欲望?不逛妓院,不勾栏听曲,就光靠五指山吗?” 陆子骥:“……” 李不言:“……”切,太监还找宫女对食呢! 殷婉宁:“敢问三爷,你少了朱青,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能活几天?” 陆子骥:“……” 黄芪:“……”反正我家爷活不过三天。 殷婉宁头又往下低一点,目光寒光四起,“最后再问三爷,他爱民如子这一点,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陆子骥:“……” 朱青无奈别过脸:“……”真心看不下去了。 下巴上的手指,很凉; 面前的那双眼,很亮。 就算谢三爷的内心已经是江水,湖水,洪水,海水一起把他淹没,但脸上还装出十分淡定的神情。 “殷婉宁,你怎么能这样,一晚上我被他们灌得都五音不全了呢,硬撑着回来见你的呢!” 裴笑:“……”撒上娇了? 李不言:“……”几个意思? 黄芪:“……”三爷不容易啊! 朱青:“……”心疼我家爷! 殷婉宁的手指像被什么烫着了,倏的缩回来。 风流纨绔! 我败了! 她手指在身侧的衣服上擦擦,目光一偏,“不言,朱青,你们替我做件事。” 李不言睨了眼还在呆愣中的谢三爷:“小姐,你说。” 殷婉宁:“我想知道周也的身手。” “他会功夫?”裴笑惊得脱口而出。 殷婉宁不理他,“你们一个掩护,一个试探,穿上夜行衣,速战速决。” 李不言:“小姐,我没带夜行衣。” 黄芪:“我有,我去。” 朱青道:“我先去打听一下他住哪里。” “不用打听!” 说话的人已经趴在了桌上,脸埋进手臂里,声音很含糊。 “三胖他们说公务积攒太多,周大人这几日都宿在衙门里。” 黄芪与朱青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 裴笑默默地,实在撑不住地,偷偷看了殷婉宁一眼,欲言又止,又止欲言。 他暗戳戳踢了踢李不言,然后眼睛眨几下。 李不言:“裴大人的眼睛怎么了,抽抽了吗?” 你才抽抽! 我是让你问问你家小姐,为什么要试探周也会不会武功? “裴大人!” 李不言学着谢三爷托下巴的样子,“小姐做任何事,我从来不问,问了,容易自取其辱。” 裴笑:“……” “明亭!”醉趴下的人这时突然冒一句:“她在说你蠢。” 就你长嘴巴! 难道我听不出来吗? 裴笑磨磨牙,起身一把扶起陆子骥:“醉得厉害,走,我扶你回房。” “滚边上去!” 醉鬼挥开他的手,双手用力一撑,身子努力直起来。 刚要开口,先打了个酒嗝。 “殷婉宁,我自取其辱一下,如何?” 殷婉宁面无表情,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那天,你在官驿对我说过一句话。” 谢三爷口气懒懒的:“你说天道有轮回,那人深更半夜跑出去,盗匪自会帮我们收拾他。” 殷婉宁脸上有了一些波动,然后轻轻一颔首。 “你说这话是因为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盗匪,所以你肯定这一路各个山头的盗匪不会少,而且会在夜里出来‘觅食’”。 殷婉宁又点点头。 “那个小偷连夜逃走,怀里又揣着八百两巨款,能避开盗匪除了命好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身手好。” 陆子骥勾唇,“如果周也会武功,那他一定就是那个小偷。” 殷婉宁再度点点头。 扑通! 陆子骥又趴了下去,头朝着殷婉宁的方向,被酒气晕染的桃花眼有魂有魄,分外勾人。 “殷婉宁,我聪明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夜探 聪明! 聪明的都要上天了! 殷婉宁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一声怎么够,得夸啊!” 陆子骥撇撇嘴,还一脸的委屈,跟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没两样。 殷婉宁磨磨后槽牙,朝裴笑看过去。 裴笑按着以往的丰富经验,用力的点了几下头,不够,再点几下:赶紧夸,往死里夸,否则这醉鬼又要闹事,而且是闹大事! 殷婉宁想了想,伸出手在醉鬼的头上摸了摸。 “老话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我就纳闷了,怎么你的头发这么多?” 哈! 这话她原封不动的还回来了! 陆子骥满意了,知足了,魇足的咂咂嘴,眼睛一闭,不闹事乖乖睡了。 余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谁能想到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谢三爷喝多了酒,是这样一副德性。 “他喝多了都撒娇吗?”李不言捂着嘴问,怕又把醉鬼吵醒了。 裴笑捂着嘴回答,“这还是轻的,重的……啧,没脸听没脸看。” 殷婉宁冷哼一声。 还真是叹为观止呢! 四更更鼓敲响的时候,客院的院门被敲得“砰砰砰”直响。 李不言去开门,探进一张严肃的脸。 “姑娘,衙门里进刺客了,你们多加小心。” “什么?快派人保护我们家公子啊!” “姑娘放心,院外已经加派了人手。” “多谢多谢,我立刻去把我家公子叫醒。” 门一关,拴上门栓。 李不言走到花坛边,捡了粒石子,用力往远处一扔。 “那边好像有声音。” “过去看看。” 脚步声远去的同时,两条黑影跃进院子里。 李不言迅速上前,“快进去,小姐一直在房里等你们回来。” 朱青扯下蒙着脸的黑布,“我家爷怎么样?” 李不言冷笑,“好的很!” …… 屋里,一灯如豆。 殷婉宁捏着茶盅怔怔出神。 裴笑嘴里叼着半根黄瓜,嘎嘣嘎嘣咬着。 桌上趴着谢三爷,身上披着裴大人官袍,正睡得香甜。 见朱青他们进来,裴笑把黄瓜一扔,顾不得嘴里还没嚼干净,含混不清的问道:“怎么样,探出来没有?” 朱青不忙着说,而是看了自家爷一眼:“要不要叫醒爷?” 叫醒了,我再哄着他? 殷婉宁不干:“你先说!” 朱青正打腹稿,裴笑已经等不及了,拿起桌上的半根黄瓜,狠狠砸过去。 “我叫你一声朱爷爷,你倒是快说啊!” 朱爷爷接住黄瓜,一连串说了三句话,每句话,就像在屋里扔下了一个响天炮仗。 “他会武功!” “而且是个高手!” “在大齐国的小树林里,我应该和他交过手,除了出手的招式熟悉外,那个黑衣人的眉间也有三道深深的竖纹。” 死寂! 死寂! 还是一片死寂! 朱青回味着刚刚那一幕,依旧震惊。 他落到院子的时候,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杀招,倘若周也不懂武功,自己又收不回来,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他破窗而入,第一剑刺出去没有尽全力,收着几分劲呢。 哪知周也不仅避过了他这一剑,还立刻从书案边摸出一把刀,与他缠打在一起。 跳动的烛光; 锋利的刀剑; 两条快过疾风的人影; 朱青越打越惊心,这人出的每一招,都是杀招,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刀和剑在空中一碰,朱青飞快的瞟周也一眼。 一般人到了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要么震惊,要么愤怒,要么豁出去。 但周也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好像遇刺,杀人或者被杀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朱青当下就做了一个决定,使出绝招,试一试他的功夫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然而就在这时,周也先他一步,刀光如电。 慌乱之中,朱青被迫往后退一大步。 熟悉的招式,熟悉的后退,朱青再次飞快地看了周也一眼,心头大震。 眉间三道竖纹,依稀记得那个蒙面人脸上也有。 哪里还敢再逗留片刻,他跃窗而遁。 “晏姑娘。” 朱青艰难地开口,“下面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