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南汐卿长长一揖道:“多谢公主救了家母一命。” “只是一马归一马,我敬重燕王,但是只相信证据。” “燕王若真的投敌,我必不会徇私枉法。” “燕王若是蒙冤受屈,我定会将事情查明,还他清白。” 裴檐宁伸手将他扶起来道:“对燕王府而言,有韦大人这句话便够了。” “父王战败,皇叔震怒,满朝上下多的是落井下石之辈。” “朝中官员,揣测圣意而行者居多,而燕王府要的,只是公正而已。” 南汐卿看着韦应还道:“韦大人放心,燕王府不会挟恩求报。” 韦应还看了看裴檐宁,又看了看南汐卿,眸光深了些。 他淡声道:“那公主想要什么?” 南汐卿回答:“我想要的方才三弟已经告诉韦大人了,燕王府只求一个公正。” “韦大人能秉公执法已经够了,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她说到这里一脸委屈地道:“我明天回门,劳烦韦大人帮我给我母妃传个信,我想她得紧。” “明天想进宫看看她,毕竟就算是燕王有罪,我这个新嫁进王府的人,也是不知情的。” “如今燕王府被围,我心里害怕又彷徨,只想扑进我母妃怀里大哭一场。” 韦应还:“……” 他信她个鬼! 她个云太妃有个屁的母女之情。 真正害怕的人,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侃侃而谈。 他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这话我会带到。” 南汐卿捂着胸口道:“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的孩子是块宝,这事韦大人想来深有体会。” 韦应还:“……” 她说她不挟恩求报,可是这话里话外却又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他深深地看了南汐卿一眼道:“这话我会想办法带给云太妃,至于她会不会见公主,我就不知道了。” 南汐卿微微一笑:“多谢韦大人。” 韦应还起身往外走,他走了几步后又扭头看着裴檐宁道:“燕王战事不利,皇上必定会追责。” “这些年来燕王府手握天下近半的兵权,漠北军又只听从燕王的号令,朝中大臣嫉妒他的人很多。” “我朝虽风气良好,但这世上小人居多,三公子这几日守好王府,不要让小人有机可乘。” 裴檐宁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韦大人提醒。” 韦应还轻笑了一声道:“是我多事了,燕王府现在有神算子在,哪需要我提醒?” 南汐卿:“……” 她觉得他挺小气的,她不过是稍微内涵了一下他,他转头就用话刺她。 她看着他问:“我昨天是给韦大人看的面相,并没有为韦大人算命。” “听韦大的意思,似乎很想我给你算一卦,要不我现在给你算一卦?” 韦应还:“!!!!!” 她看个面相已经很吓人了,再给他算卦,还不知道算出什么东西来。 他当即道:“不用!” 他说完飞快地往外走,因为走得太快,脚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南汐卿:“……” 她问裴檐宁:“我给人算卦有那么吓人吗?” 第十二章 一卦一命 裴檐宁的语气十分平淡:“公主给人算卦,算一个一条命,多少有点吓人。” 南汐卿:“……” 她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如此,轻咳一声道:“这都是巧合!” 她说完看向他的脸的,发现他脸上的煞气更重了。 这是将要横死的面相,她的面色微变。 裴檐宁见她看过来初时有些不好意思,在发现她的眼神不对时,问道:“是不是我也要死了?” 南汐卿绕着他走了一圈后道:“你的面相我看不明白,但是只要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他身上的煞气一夜之间增加了不少,这事有点奇怪。 他本是福缘深厚之人,不该有这样的煞气,更不该一夜之间涨了这么重的煞气。 若任由煞气集结,他很可能会横死,现在她得想办法帮他化掉一些。 她伸手结了一个印,轻拍向他的胸口。 他下意识想躲,却不知为什么没能躲开。 在她的手落下来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消散,整个人一下子就清明了不少。 南汐卿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脚一软,就又往他的怀里栽去。 裴檐宁有了早上的教训,没有扶她,她直接往地上栽去。 他实在是不忍心,伸手扶住她问:“你没事吧?” 南汐卿推开他拉起袖子看了一眼红线,红线又往前长了些,比昨日的还要长! 她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裴檐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裴檐宁一脸的莫名其妙:“公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南汐卿瞪大眼睛,喃喃地道:“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裴檐宁:“……” 鬼东西?她这是在骂他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南汐卿立即松手,一扭头,就看见老太君站在门口。 南汐卿忙对老太君道:“祖母,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应该能进宫见到皇叔,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太君的眸光在裴檐宁和南汐卿身上转一圈,很快就收了回去。 她轻声问:“皇上会见你吗?” 南汐卿回答:“昨夜大理寺的人没能在燕王府里搜出他们要的东西。” “牛公公死了,韦应还又去而复返,他心里必定有很多猜疑。” “我刚嫁入王府,在他看来,跟王府没有交情,是最好套话的对象。” “再则就是我到京城的日子短,在京中没有熟人,我出了京王府也找不到求救的人。” “在这个时候许我回门,也能彰显他的大度,所以他肯定会同意。”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道:“公主思虑周全,老身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 “宫里也不太平,公主明日若能进宫,千万要小心应对。” 南汐卿微微一笑:“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 “反正现在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们全家被问罪斩首,只要不发生这种事,我们都是赚的。” 老太君有些感触地道:“公主说得对!” 她说完后想起过来的目的:“我让人彻查了王府,那三封书信应该是礼部侍郎趁乱放进书房的。” 燕王出事的消息传回王府时,老太君就反应极快地遣退了不少的家丁和婢女。 整个王府上下,留下的家丁护院全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婢女婆子都是知根底的,他们都可以信任。 燕王的书房是老太君重点留意的地方,负责值守的是燕王曾经的亲卫,他等闲不会放人进燕王的书房。 只有昨日大婚时,礼部侍郎带着人来王府的时候,欲借用燕王的书房被拒绝后,他们在书房的门口起了争执。 那时看守书房的亲卫被引了出来,放书信之人便可以趁机遛进去。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进过书房。
南汐卿听老太君说完后有些可惜地道:“昨天那一杖打轻了。” 老太君轻笑了一声:“小人难防。”她很喜欢南汐卿的性子,小姑娘没有京中贵女的温婉娇弱,行事大气利落,敢爱敢恨,洒脱可爱。 她心里有些可惜,世子已经死了,她嫁进来就是寡妇,委屈她了。 南汐卿微微一笑:“巧了,我最擅长收拾小人。” “他最好别撞在我手里,否则我必给他相一次面,把他送走。” 老太君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先帝。” 南汐卿从未见过先帝,但是却总能听人夸赞先帝。 她轻挽着老太君的手道:“祖母能跟我说说我父皇的事情吗?”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对她说了一些老燕王和先帝一起打天下的事情。 恰好厨房煮了面过来,南汐卿就拉着老太君一边吃面,一边闲聊。 燕王府如今被围,南汐卿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此时暂时无事,不如吃先吃些东西。 老太君原本没什么胃口,看见南汐卿吃得香甜,再想起旧时那些开心的事情,心情好了不少,也把一整碗面吃完了。 裴檐宁在旁看着眉眼舒展开的老太君,轻轻松了一口气。 自从燕王战败的事情传进京城后,老太君就一直忧心忡忡。 她是燕王府的老祖宗,府中诸多事情都需要她过问,因为太忙和焦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燕王妃性子绵软,沉浸在燕王和世子之死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帮不上什么忙。 裴檐宁一度担心老太君会撑不住,没想到南汐卿竟拉着老太君吃了下了一整碗面。 老太君离开后,裴檐宁轻声对南汐卿道:“谢谢。” 南汐卿掀眉:“老太君也是我的祖母,不需要你道谢。” 裴檐宁:“……” 南汐卿往他的面前凑了凑道:“不过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就跟我说说你的事呗!” 裴檐宁问她:“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南汐卿看着他道:“你身上的煞气很重,正常来讲,你这么重的煞气早就死了,可是你到现在还好好活着。” “你之前有没有经过一些特殊的事?或者说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倒霉?” “我曾经也为别人驱过煞气,并不受影响。” “可是刚刚为你驱完煞气,我就觉得我整个人要被掏空。” 第十三章 无情母亲 南汐卿还至少搭上去她一个月的命! 只是这事她觉得没有必要对裴檐宁说,省得他过意不去。 裴檐宁的面色微变:“我运气变差,是受我身上的煞气影响吗?” 南汐卿点头:“煞气会影响人的运势,时间长了,还会危及性命。” “如果不能找到你身上煞气的来源,我就得收回早上我对你说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裴檐宁仔细想了想,只记得自己是从两年前开始倒霉的。 他走在路边,旁边的砖瓦往下掉必定会砸向他,街边滚开的油锅也会往他身上浇…… 诸如此类的意外,越来越多,要不是他武功高强,身手敏捷,怕是早就死了。 而在此之前,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曾经被一个女人睡过,自那之后,他就霉运缠身。 只是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对南汐卿说。 他黑着脸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说完拂袖而去。 南汐卿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心想要帮他,他居然给她甩脸子,他怎么不上开啊! 她切了一声:“我好心好意想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裴檐宁没理她。 她叉着腰道:“你以后最好别来求我!” 裴檐宁:“……” 他觉得他大概率不会求她,因为那种事情,他就不可能跟她说。 他磨了磨牙,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汐卿原来还想追过去训他几句的,见他身周的气息杀气冲天,她就又怂了。 她想不明白,她好心要帮他,他怎么就气成那样?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她就懒得再摸。 如南汐卿所料,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来人接她进宫。 接她的于公公是个微微有些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极好说话。 他微笑道:“自公主出嫁后,云太妃就十分想念公主,今日一早她就差奴才来接您!” 南汐卿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云太妃想我?哈哈哈哈哈!真好笑!” 于公公:“……” 他之前就听说这位公主行事与一般人不同,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南汐卿止住笑后道:“我今天心情好,于公公是吧?要不我给你看相个面?” 于公公面色大变,忙道:“多谢公主,奴才不信这个,就不劳动公主了。” 关嬷嬷和牛公公的死昨天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大家都说南汐卿十分邪门,他还想多活几天。 南汐卿盯着他看,他吓得只差没把脑袋缩进胸腔,半点都不想让她看见。 她笑道:“走吧,我们进宫,去见见想我想得不行的云太妃。” “我这辈子总共就见了过云太妃两次,想想就很期待,毕竟她可是我的生母啊!” 于公公:“……” 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南汐卿有多想见云太妃,这对母女的情份实在是太薄。 他看了南汐卿一眼,少女明眸皓齿,有些纤瘦,我见犹怜。 她如今是什么处境,宫里有尽皆知,他有些同情她。 他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 南汐卿毫无公主形象的跳上了马车,他的眉心跳了跳。 这位公主从小在宫外长大,性情和宫里娇养的公主完全不同。 她身上既有着方外之人的出尘之气,又透着几分烟火气。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呈现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矛盾,让人既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宫里除了昭明帝和皇后外,其他人等,都不能在宫里坐马车。 南汐卿和于公公一起步行进宫。 他们穿过长廊和长长的通道,半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云太妃的宫殿。 南汐卿到的时候,守在宫门口的宫女看了她一眼,便道:“公主,太妃已等你多时了,这边请。” 南汐卿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晃地跟着宫女走了进去,引得旁边的宫人侧目。 她一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织绵长裙的美貌妇人坐在塌上。 她虽已过花信之年,却依旧皮肤紧致,看起来与二十余岁的女子无异。 云太妃和南汐卿有五分相似,彰显着他们的血缘关系。 寻常女儿出嫁后回门,母女相见必定是极亲近的。 可是云太妃看到南汐卿却黑着一张脸,冷喝道:“跪下!” 南汐卿刚回京城的时候,对云太妃还有几分孺慕之情,为云太妃这些年不见她的事找了好些借口。 她在见到云太妃之后,就只剩下呵呵。 她问:“太妃让谁跪下?” “当然是你!”云太妃沉声道。 南汐卿继续问:“我是谁?” 云太妃没好气地道:“你是我的女儿南汐卿。” 南汐卿轻笑了一声:“原来您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啊!” “敢问太妃,您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吗?” 云太妃:“……” 南汐卿双手抱在胸前,往旁边的大椅上一坐:“你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没有管教我的权利。” 云太妃怒道:“你是我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南汐卿挑眉问她:“我若不听呢?” 云太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南汐卿会这样问她。 今日南汐卿进宫之前,她想了好几个接待南汐卿的方案,最后决定先生夺人。 在她看来,南汐卿初到京城,又嫁进了被围了的燕王府,必定吓破了胆,她是南汐卿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此时她只要稍微假以辞色,南汐卿必定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今天南汐卿所有的反应都和她预期的不同,她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南汐卿懒洋洋地道:“在你上次逼着我代三公主出嫁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母女情份就已经耗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