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玹受伤,王府里很多事情都得谢安澜拿主意。 但偏偏此时无法兼顾外面。 谢安澜必须确保内院安然,不会混进任何不该混进的东西。 傍晚时分,盛夏把药抓了回来。 谢安澜亲自配好药材,告诉宝蝉该如何煎煮,之后便转身离开小厨房,命侍女端盆温水过来。 内室灯火明亮,映照着床榻上一袭白衣的男子越发出尘俊美,一头黑发铺散下来,少却平日里展露于人前的疏离冷漠,多了几分凡人该有的虚弱,显得人人敬畏的战神不再高不可攀。 听到开门声,景玹转头看来。 见谢安澜这么快去而复返,他面色顿时又冷了下来:“别以为把本王拘在霜华院,本王就会改变主意。” 谢安澜端着温水走进内殿,把盆放在架子上,沉默地转身走到床边,抬手掀开景玹腰间薄被。 “你干什么?”景玹表情微变,骤然直起身子想抓回薄被,不料却扯到身后的伤,疼得脸色一白。 “我要帮王爷擦身子。”谢安澜悠悠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王爷这般抗拒,难不成想要侍女过来帮你?” 景玹咬牙怒瞪着她:“滚出去。” 谢安澜淡笑:“你想要盛夏还是宝蝉?” 景玹薄唇抿紧,重新趴回床上:“让长青进来。” “长青很忙,暂时没时间伺候你。”谢安澜不理会他,再次掀开他的被子,并动手开始脱他的衣服,“王爷身上有伤,最好配合我,否则最后难受的还是王爷自己。” 景玹微僵,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本王今晚不用擦身。” “今晚不用,明晚不还是要擦吗?”谢安澜睨了他一眼,“况且你害羞什么?王爷身上哪个部位是妾身没看过的?妾身肚子里连孩子都有了,王爷这会儿才想起羞耻,不觉得矫情?” 景玹脸色发青:“身为王妃,你就是如此……如此不懂矜持?” “妾身确实不懂矜持。”谢安澜走过去,把软帕子放在水里浸湿拧干,走回来给景玹从脖颈处开始擦拭,嘴上虽不饶人,手上动作却小心谨慎,“接下来养伤的日子里,王爷会与妾身朝夕相处。理智点来说,王爷态度好一点,日子可能会过得舒服一些,因为你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景玹神色变了几变,却抿唇沉默了下来。 谢安澜自顾自地给他擦拭全身,避开脊背上的伤处,动作称得上温柔。 沉默无言间,内室气氛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景玹没有因为被打而怪罪,谢安澜也没有因为自己强迫父亲去弹劾景玹而主动解释什么,仿佛这件事是个心照不宣的可以被掠过的话题。 简单擦拭一遍之后,原本的清水多多少少染了些血色,谢安澜把水盆端出去,让人换一盆新的来。 随后她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新的帕子给景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才擦身的过程虽然尽可能轻柔,但对于一个重伤患来说,扯到伤引起疼痛是在所难免。 “瞧瞧这一头的冷汗。”谢安澜心疼地叹了口气,“要是疼得厉害就哼两声,我不会笑话你的。” 景玹冷道:“你不必在这里猫哭耗子。 “王爷误会了,妾身是真的心疼。”谢安澜语气淡淡,“但王爷自己犯了错,就该付出一点代价。妾身不可能因为心疼,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景玹冷漠疏离,索性闭上眼。 谢安澜安静坐在一旁看着,直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王妃。” 是长青的声音。 谢安澜起身去开门。 长青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密封的罐子,双手递给谢安澜:“这些不知道够不够,若是不够,属下再命人出去抓一些回来。” 景玹睁开眼,皱眉盯着房门方向,眼底有着几分狐疑。 抓一些回来? 抓什么? “打开看看。”谢安澜盯着罐子吩咐。 “王妃不怕吗?”长青看着她,表情古怪带着点迟疑,“女子没有不怕这些东西的。” 谢安澜淡道:“让你打开就打开。” “是。”长青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打开。 谢安澜瞥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盖起来吧。” 一眼瞥过去,蜈蚣,壁虎,蝎子,蛇,蟾蜍……密密麻麻,看起来有十多二十条。 挺齐全,分量也足。 “这些够了,不用再抓。”谢安澜接过罐子,平静地吩咐,“你先去伺候你家王爷,稍后他若要如厕什么的,你帮忙扶着。” “是。”长青跨进门槛。 谢安澜则与他擦肩而过,举步往偏房走去。 长青走进内室,看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王爷,顿时神经一紧:“王……王爷。” 景玹眸子凛冽:“你给她找了什么?” 长青低头支吾着:“王妃不许说。” “她是你的主子?” “不是。”长青下意识地摇头,“但……但是属下已经答应了王妃。” 景玹从床上翻身而起,长青吓得连忙上前扶着他:“王爷,您还不能起身……” “她找的是什么?”景玹额头渗出薄汗,冷冷盯着他,“你若不说,本王亲自去问。” 长青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五毒。” 景玹脸色微变:“她找那些东西做什么?” 长青摇头:“属下不知。” 景玹眸光深冷,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府有人来过了?” “贵妃娘娘派了医女过来。”长青扶着他在床上趴好,有问必答,“就是柳太医的那个女儿,之前一直在贵妃宫里伺候的,贵妃娘娘派她来给王爷煎药。” 景玹唇边掠过一抹冷嘲:“谢安澜把她留了下来?” “是。”长青点头,随即眉头一皱,“不过好像挺奇怪,王妃命人在霜华院小厨房支了个炉子,安排她的侍女给王爷煎药,柳医女跟熊嬷嬷则在外面大厨房,一直没能靠近内院。” 景玹闻言,神色阴晴不定:“你的意思是,有两个人在煎药?” “是。” 景玹眼底划过一抹幽深色泽。 “王妃什么时候开始懂医理的?”长青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为什么要让人煎两份药?” 景玹心头微震,谢安澜懂医理? 想到下午她捏他手腕的动作,他只以为她是故弄玄虚,所以没当回事。 她竟懂医理么? 景玹沉默地思索着,最终只是缓缓摇头:“她没学过医理。” 长青默了默,随即猜测:“那王妃可能只是以防万一。” 他不敢再说太多,怕王爷继续追问,他答不出来。 而且他答应了王妃要保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