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上课了吗?猜猜我在哪,答对有奖,一个惊喜。」 他清楚看见,苏染霜放在桌上的手机动了动,她瞥了眼联系人姓名,还是停下笔拿起来阅读。盯了数秒后,苏染霜微蹙起眉,有所感应般扭头往后看来—— 从左往右,无波无澜地快速移开,最终转向正后方,浅淡的眸光聚焦、定格。季枭寒慵散地抬起手,撑着下巴,冲她眨眨眼。 季枭寒拉下口罩,唇角微微上钩,无声做口型:“好聪明。” 他事先弄到了苏染霜的课表,又摸清了教室,可谓有备而来。专门戴了上次的黑色口罩隐藏身份,还穿了很低调的休闲卫衣,一身装扮跟读大学时差不多,看上去挺完美融入其中。 季枭寒随意往后靠了靠椅背,动作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冰冰的帅,难得显出少年感而非精英。 如果扔在别的教室,很有可能瞬间被迷妹围堵。可惜,计算机系的课男女比例悬殊,加之大早上瞌睡迷糊不清醒的状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苏染霜抿唇,有点惊讶。她张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前门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刻意拖长的咳嗽,紧接着,地中海李教授踏着铃准点进来,目光如炬。苏染霜只好转回去,坐正,趁着台上重复啰嗦开场白的间隙,手机放在下面,指尖翻飞地打字:「......」 「不惊喜吗?Surprise。你男朋友上岗第一天就倾情陪伴,感不感动,浪不浪漫?」季枭寒不死心地执着求评价。 「?」 「是惊吓。」苏染霜不为所动,「李教授曾经以期末总评一点五分的高度,位列计算机系最讨厌的专业课老师第一。绰号男版灭绝师太。你现在走的话还来......」 台上的地中海有所注意,皱眉往第一排的方向扫一眼,清清嗓子,“行了,都把课本打开,我们上节课讲到了哪里来着......” 「来不及了。」她言简意赅,「你低调一点,安全。」 紧接着,季枭寒目睹了她关机将手机放进桌肚书包里的动作全程,苏染霜认真地听讲,坐得端正,单从背影看就是能断绝七情六欲,置男友于自生自灭的好好学生。 季枭寒:“.......” 季枭寒微眯起桃花眼,花了会儿消化掉这个事实,他看了几眼手机,开始回邮箱的邮件,以及气压略低地,远程为开发部交来的新策划给否决。等处理完工作上的这些,重又恢复无聊状态。 季枭寒转了转手腕,漫不经心地打量起整间教室。于是便注意到,斜前方一排有位胖乎乎的男生,正轻手轻脚进食了一刻钟,整整六个奶黄包,吃得格外小心翼翼,待要喝豆浆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急还是害怕,猛地呛了下。季枭寒无声地轻笑,垂眼给苏染霜发消息:「霜霜,你吃早饭了吗?」 自然无人回答。 季枭寒决定听取忠告,低调一点,睡觉。 原本,这觉睡得相当顺利,前方座位上正巧有个男生体格大,能完美作为最佳的遮挡,来自讲台的视线根本投不过来。却不知何时,男生为方便偷偷打游戏开黑,趁地中海板书的功夫,挪去了别的一排,原先的位置便骤然空出。 可谓一览无余。 地中海板书完,前十分钟内刚以“这么简单的题居然不会,周公在梦里有没有教过你”批评完一位张嘴打哈欠的同学,他带着众人研究下一条拓展题,边从讲台往下走。 目光也就随之,透过厚厚镜片,牢牢地投向最后一排。 起先,他读题目的话语未停。一秒、两秒、三秒,语调越来越缓,最终戛然而止地彻底停住,周围垂头半睡的同学被吓了个机灵,都起抬头,发现不是点名后疑惑地跟着看过去—— 最后排角落的季枭寒,一动不动,安静悄无声息。单纯一个趴着的动作,从他身上莫名能看出种慵散的视觉感。 一片寂静。 “有的同学,自以为考来Z大,自以为进入了计算机系,就高枕无忧了。都大二快大三了,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以后出去乞讨还是喝西北风哦!” “别以为我不知道,有的同学还做梦以后去什么大公司,就你们这能力,给人打工都不要,丢不丢人!” “算你们学长,金融系曾经有一届学生非常风云,为首的那个纨绔子弟,现在继承着季氏公司,每天经手上亿的流水资金,是Z大年轻一辈最优秀的杰出校友。虽然我没教过他,但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你们现在这种样子,睡觉!不学无术!” “我总教育你们......” 地中海越说越愤慨,嗓门越高,开始阴阳怪气。 连串的批评并没有白费,季枭寒终于在喋喋不休的针对中抬起头,微眯着眼,不太耐烦地“啧”了声。他的大学时代,在金融系因漠视校规太出名,翘课却永远拿高分,不在校园出现,其实是在公司提前管理和锻炼。就算少有几次,出现在必须点名不得请假的专业课,也是补觉,而老师要么畏惧季家势力,要么知道管不了,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枭寒还是头次,遇到这种状况。 “你上来,把这道题要求的翻转二叉树画出来!”地中海瞪着眼。 “画什么?”季枭寒蹙眉,他还没完全清醒,是真没听清,“画一棵树?” 单纯的问句。 没有附带任何讥讽或轻蔑的意味,奈何他矜贵感与生俱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种高高在上、轻世傲物的自信。地中海感觉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两跳。 冷漠注视放在他这种同样自傲,且顽固的高层次老教授眼里,就是学生的僭越和反抗,是赤裸裸的挑衅:“你——” 达到发怒的前兆,无人敢言。苏染霜垂眼,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淡淡出声,站了起来:“老师,我来画吧。” 作为常年霸榜绩点第一,奖学金和各类竞赛的最常获得者,苏染霜在系里很出名。但这种出名,仅限外界对她,她实在低调,向来清清冷冷脸上写着“与我无关”的疏离感,简单翻译就是:有事你上前求帮忙时,她从不高高在上,会礼貌且简单地回复“可以”或“抱歉不行”,却也绝不可能主动。 因此,眼前这种场面,是实在太难得。 教室里的同学清醒了大半,尤其距离讲台较远的几排,边啧啧惊讶的同时,边拍胸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因为按地中海的脾气,被点到的若答不上来,那么就由后往前挨个点名,押上去接力。 这道拓展题难度不小,对于没怎么听课的贫瘠知识储备来说,可能会站黑白前挂一整节课。 地中海也没料到苏染霜会出声,愣了愣,眉头皱起来。他对苏染霜有印象,知道她是楚严的得意弟子。教授间的明争暗斗不少,楚严德高望重,学生评分跟他的比,简直天上地下的截然相反,因而,迁怒下,他连带着看苏染霜也不顺眼。但自学期开课以来,苏染霜一直很安静,拿着每次小测的最高成绩,不抬杠且不挑事,他早都放松警惕了,怎么今天突然就? 地中海深吸口气,怒目而视,书猛地往课桌上一掷,发出声巨响:“行!你行是吧?那你来!” 气氛凝滞。苏染霜表情未变,平静地走上去,低垂着眼心算片刻,纤细手指捏着粉笔尖行云流水。她画得很快、很规整,还耐心换了不同颜色,以清楚标注出每一步的子树变化过程,在台下大片震撼的目光中,轻歪了下头:“应该没有错。” “有没有错我自己会看!”扫一眼差不多能知道,每处无误。找茬没机会,地中海有些哑火,皱眉再仔细核对了两遍,发现真是鸡蛋里挑骨头都无处下手的那种,“......算了”他挥挥手,“你下去吧,站着的也坐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