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馆众人议论,说那女人才十七八岁,却油滑世故,很小就不规矩,在那条街名声不佳,极其贪婪。 纸马铺李家和大太太娘家有点远房亲戚。因这层关系,李柳芽才认识了大老爷。 李柳芽极其爱财,这些年没少哄大老爷的钱。 大老爷私下里给了她太多,她娘家换了一个新的二进宅子,大太太才那么恨,直接叫佣人将她乱棍杖毙。 今生,在颜悦的安排下,李柳芽提前两年来到了姜公馆。 程嫂借口自己是姜公馆老太太身边的佣人,平时管着老太太的小厨房。 现在老太太死了,姜家没辞退她,却也没事叫她做,她在外面打打散工,去纸马铺帮衬着折纸元宝。 因她是姜公馆的,纸马铺接纳了她,工钱很低。 李柳芽时不时在程嫂身边转悠,问她:“姜公馆是不是特有钱?” 程嫂每日午后去做三个小时的工,和李柳芽闲聊。 她说,姜公馆少爷们都没钱,但大老爷有。 又说大老爷身边只有大太太和小姨太太。 小姨太太人还在庄子上待产;大太太的一条腿不方便,大老爷早已不住在正院了。 程嫂又告诉她:“从姜公馆正门进去,沿着抄手游廊拐,就是一片竹林。竹林后面那栋雅致的院子,现在就是大老爷住的地方。” 这天,要去祭祀烧纸,大老爷却半晌不出来。 大太太看着怀表,问大少爷:“你阿爸人呢?” “说换了孝服就来。”大少爷说。 大太太:“去催催,只等他了,什么都准备好了。” 大少爷道是。 大老爷稍后才出来。 七七祭祀结束,姜公馆内部没什么变化。 白霜告诉颜悦:“大小姐,李柳芽已经悄悄住到了大老爷的院子。除了大老爷那边的亲信,没人知道,大太太还不晓得。” 颜悦点点头。 又过几日,颜悦的堂主程三娘找她。 上次,程三娘接了颜悦的药方,试用了几日。 客人没有不夸的,回头客特别多。 那药放在茶水里,清香宜人。不消半小时,客人就心绪浮动,而且龙精虎猛,一个个都似返老还童。 云渺楼的生意,越来越好。 “这种药,不能久用。”颜悦说。 程三娘笑道:“壮阳的药,原本就不能久用,这是人人都知晓的。无奈人性贪婪。” “客人如果死姑娘床上,会给你惹事吗?”颜悦问。 程三娘笑了笑:“开堂子的,岂会无应对之法?真死了,家属比我们更怕张扬,丢不起这个人。” 能逛得起云渺楼的,都不是普通人,至少有些家业。 这种男人的妻儿是要面子的。 逛堂子似乎挺常见。但死在堂子里,被笑话的就不是堂子了,而是家里人。 颜悦再次告诉程三娘:“这种药,偶然吃一两次,绝无大碍;正常人一个月吃二十次,会慢慢肾虚。但若是原本就肾虚有病的,不能久用,吃一次得停个三两日。” 这也是其他壮阳药的服用忌讳。 颜悦给的药方,除了更好喝、效果更好,让客人心神舒坦,并没有特别严重后果。 程三娘很高兴。 前些日子,姜公馆的大老爷姜知衡去云渺楼,想要见最红的姑娘,程三娘特意容许他见了。 那个晚上,另有两个漂亮姑娘,和最红的姑娘一起,服侍大老爷。 给大老爷的茶水,香甜可口,他喝完后精神极好,那一晚上极其风光,只是第二天腰腹酸痛。 他花了不少钱。 他拿到了老太太的钱,葬礼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逛堂子。 这次,程三娘找颜悦,是因为颜悦的公公姜知衡,昨日又去了趟云渺楼,想要那茶水的秘方。 他知道那茶水里放了东西。 那东西特好使,比其他药铺买的好用无数倍。 一般情况下,客人讨要秘方,会被扔出去。 但程三娘依照颜悦的吩咐,把成药给了他几包。 “……你怎知道他会来讨药?”程三娘问。 颜悦:“只是那么一猜。” “你放心,姐姐知道轻重。你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程三娘道。 颜悦道谢。 又过了半个月,姜公馆上下都知道,大老爷在院子里藏了个女人。 这女子和当初进府时候的寒酸不同,全身上下穿戴一新,手上的金镯子镶嵌着宝石。 大老爷对大太太说:“她可能住不惯大宅院,她小门小户出生。我想在外面给她买一处宅子,就是普通的二进宅院,你不用操心了。” 大太太气得差点吐血。 然而,买宅子不是一时的。 大老爷尚未办妥这件事,他就出事了。 他中风了。 第175章 激将法,颜悦先摘清自己 大老爷突发中风,情况危急。 众人都去了他院子。 大太太也在。 颜悦在旁边,声音急切说:“我来治!” 又说,“治疗期间,半个月内不得探望,所有人都出去。” 旁边的七老爷不干了:“这怎么行!” “我能治好他,让他恢复如初。不管是手脚还是头脑,都不会有大损伤。照常走路、办事。”颜悦说。 她底气很足。 然而这话说出来,房内众人表情各异。 姜公馆最近闹腾得厉害。 大老爷的妻子、儿子和弟弟们,都不希望他“恢复如初”。 要是他死了最好;不死,像个木头人痴痴傻傻呆着也可。 他不能好起来! “阿爸是家中顶梁柱,他不可倒下。没有他,这个家就散了。姆妈,您相信我吗?” 颜悦有点急切,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眼珠子转了转。 大老爷把李柳芽收在房里,已经惹恼了大太太。 这个李柳芽,是大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没有经过大太太的容许,她擅自爬床,大太太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要是从前,大太太咬牙忍忍就算了。 可现在老太太死了。她的家产,全部落到了大老爷手里。 大太太几次向他提出,要拿一笔钱存下来,将来给姜云州娶亲。 大老爷却说:“云州那个孽障,和丫鬟私奔去了南洋,丢尽了我的脸。他死外头都不关我的事,我还留钱给他?” 大太太听到“死外头”这个字,恨不能活嚼了大老爷。 一个亲生父亲,说得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他儿子多,云州哪怕是嫡子,在他心里也不值钱。 这男人一辈子自私,他只顾他自己。 大太太对他心生不满。 然而,这件事过去没几天,他又给新收的小妾买首饰了。 一把年纪,取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儿,也不怕丢人现眼。 他孙子都有了! 更过分的是,他不肯分钱给大太太,却要替小妾置办外宅。 民主政府后,旧的规矩摧枯拉朽倒下,不少门第有了新风。 比如说,好些姨太太作妖,不愿意在正室太太跟前立规矩,要出去买小公馆单独住。 搁在从前,这种小妾会被活活打死。 如今却成了气候。 当李柳芽也提出,要外面买宅子时,大老爷居然同意了。 大太太恨不能亲手捅死他。 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他中风了,他活该。 这个时候,一个有“少神医”名声在外的儿媳妇,跳出来说,她能把大老爷的病治好,让他复原。 大太太死死捏住手,才没有扇颜悦一个耳光。 “我好不容易盼他倒下,你居然想救他?”大太太恶狠狠想着。 而二老爷和七老爷,这段时间天天来催问,老太太的私产到底怎么分、如何分,他们也不想大老爷真正好起来。 故而,大太太知道自己有底气、有帮衬。 大太太怒斥颜悦:“生死关头,你居然想要表现自己?老爷有个万一,你能负责?” “姆妈,我医术不敢说最好,至少……” “住口!你才多大年纪,中风这么大的病,你也配治?老爷真有什么不妥,我们杀了你都不顶用。”大太太喝道。 “姆妈,您听我说……”颜悦急了。 二老爷也看出了大嫂心思。 不管怎么说,大哥最好是死了;哪怕不死,变成废人也行。 大嫂和侄儿们,总比大哥好对付。哪怕大嫂狡猾,她拿钱也名不正、言不顺。 老太太的私产,必须分。 “侄儿媳妇,我劝你消停些。”二老爷冷声说,“我们家不是外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家,任由你诓骗!自家人,谁不知道谁,你收敛些,少惺惺作态!” “是啊,你逞什么能?这一屋子长辈,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七老爷破口大骂。 颜悦经不住,眼泪汪汪:“我……” 大太太:“不要哭。你阿爸还没死,轮不到你哭丧。来人,送四少奶奶回去,这里用不着她,不准她再来。” 佣人上前,要驱赶颜悦。 颜悦忍着悲痛:“姆妈,这是中风,外面的大夫如果不小心……” “快让她滚出去!”二老爷也道。 因利益原因,姜家几个人很快搭成一致意见,先把真有医术的人赶走。 然后,他们要去随便请个大夫,最好是没什么本事、只会骗钱的江湖油子大夫。 颜悦离开时,正值黄昏,夕阳如金箔,照得庭院那株梨树一片恢弘。轻盈如雪的梨花,花瓣落了满地,似雪缎铺就。 她站在梨树下,低低叫了声“祖母”。 “如果你还活着,你愿意看到我这样做吗?”她自问。 也许是不愿意的。 到底是母亲啊。 哪怕被吸血到死,还是爱她的孩子。 ——可我还活着。 不替你报仇,我这辈子寝食不安。 他必须付出代价! 她这段日子的筹划,那些添在茶水中的“壮阳药”,加速了大老爷的病情。 大老爷原本是肾虚,淤热阻窍,又上了年纪。 若是不好好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