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士官瞧出他的不对劲,想起他前两天受的伤,担忧问:“营长,胸口的伤没事吧?” 楚逸宸摇摇头,心脏又骤起一股比伤更加尖锐的刺痛 他从没这么私心,拼着受伤也要早点结束任务。 一想到交接完任务之后,就能去找姜青青,痛好像也少了些…… 曾经‘兄妹’和‘道德伦理’这两个枷锁,别人对她的闲言碎语,让在战场上从不后退的他选择了逃避。 可她离开的背影时刻萦绕在心,让他难以释怀…… 他总以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永远不会离开。 可实际上,她却能一声不响跑去千里之外的西藏。 楚逸宸捏紧拳,目光中升起抹坚定。 他不想再隐忍自己对她的心思了。 车驶到军区的大门停下,楚逸宸下车准备去哨兵那儿签字,身后却传来沈梦妍的声音。 “逸宸!” 转身看去,他脸色骤沉:“你来干什么?” 沈梦妍早已没了之前的体面,此刻她脸色憔悴,头发散乱,眼中满是惊惶。 她一把攒住楚逸宸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逸宸,你帮帮我,他们要把我抓去坐牢,我不要,你救救我啊……” 听到这话,楚逸宸眼神乍冷,直接抽出手:“你污蔑姜青青和宋宁墨乱搞男女关系,又陷害她故意推你,情节恶劣,还想我救你?” “如果纪检部没有把你查出来,你还打算装模作样多久?” 冷冽的目光让沈梦妍背脊阵阵发凉。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那样清晰的杀意,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给自己一枪…… 可想到那暗无天日的牢房,她也姜不了许多,‘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抓住楚逸宸的裤子就哭起来。 “逸宸,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帮帮我吧……” “放开!” 楚逸宸挪开腿,看着她跌倒在地,从牙缝里挤出句:“等我把姜青青带回来,你把对不起留着对她说吧。” 说完,他丝毫不管已经面无血色的女人,飞快签完字上车进了军区。 他忍着心口的疼,快步抵达司令办公室。 可到了办公室,里面却空无一人,路过的干事看见他,便提醒道:“楚营长,您找姜司令吗?他去西藏东区驻地了,不在军区。” 楚逸宸神色一滞,去姜青青那儿了? 揣着满腹疑问,他失神地往外走,越想,心里的忐忑越膨胀。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作为军区司令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军区的广播突然放起哀乐,本就阴沉的天好像又黑了许多。 楚逸宸心头一咯噔。 除非有战士牺牲,否则军区广播站不会放这种音乐,可他刚做完任务回来,根本没收到有战士牺牲的消息! 大脑还没反应,他双腿像是受到了牵引,风似的往大门口跑去。 细雨突至,整片天空都朦胧了起来。 楚逸宸赶到时,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军官,他们个个表情肃穆,手臂上还捆着黑布。 心一下沉到了底,他抓住一人就问:“这是在干什么?” 对方看到他,目光更凝重:“楚营长,接到上级指示,我们要迎接之前去西藏东区驻地……不幸牺牲的烈士回家。” 又是西藏东区驻地? 楚逸宸的声音已经压制不住颤:“……烈士?是谁?!” 话刚落音,一阵车子鸣笛声响起。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灵车缓缓停下,而姜司令正怀抱着骨灰盒,颤巍巍从副驾驶下来,悲恸喊—— “青青啊,爷爷带你回家了!” 第11章 刹那间,楚逸宸感觉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脑子里有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一直在叫嚣着‘不可能、不是她’! 凝着面前黑的像夜空般的车子,垂在身侧的手开始颤抖。 男人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滚动喉结,像是吞咽下了苦果,机械摇着头:“不可能……” 呢喃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中直接冲上前。 却被事先准备好的警卫员挡住,嘴里劝着:“楚营长,您别冲动……” 话还没说完,便被狠狠推开。 此时的楚逸宸力气大的吓人,一双猩红的眼眸扫视着眼前所有的人,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上级、长辈、战友,而是一群欺诈他的骗子。 姜司令看着楚逸宸,疲倦的双眼流露出痛惜:“逸宸……” 楚逸宸像是没听见,自姜自拉开灵车车门,仓惶的视线将里面扫了个遍。 没有…… 他跳下车,又去拉开前头的吉普车车门。 依旧没有姜青青! 眼看着楚逸宸紧绷的双肩好像在刹那间垮下去,姜司令将骨灰盒交给警卫员,上前握住他的肩头:“青青已经走了。” 楚逸宸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僵硬抬头回望老人的目光。0 从那双沧桑了十几岁般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脸上是从没有过的颓然。 楚逸宸喉结滚动,吃力般出声:“她说只去三年,三年后就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姜司令眼眶一酸,缓缓耷拉下手。 政委于心不忍,上前劝道:“楚营长,青青牺牲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楚逸宸眸光闪烁,下意识看向警卫员手上暗红色的骨灰盒,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经历过一场风暴,归于死寂。 他曾设想过无数跟姜青青重逢的画面。 也许她会惊讶、会生气、会难过,又或许会赶他走,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连道别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猛然间,身体上的伤口像是承受不住似的开始迸裂,血色上涌,浸透了迷彩服。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楚逸宸猛地倒了下去。 “楚营长!快!叫卫生员!” 再醒来时,楚逸宸只看见泛黄的天花板,鼻尖还萦绕着浓烈的药水气息。 转过头,窗外漆黑的夜正下着小雨。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肩膀中弹,被姜青青就回来的那晚。 “楚营长,你可算醒了!” 护士端着医疗盘,见人醒了,松了口气的声调也多了分惊喜。 楚逸宸回过神,下意识挪动身体,护士吓了一跳,忙过来按住他:“别动别动!你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总共缝了几十针呢,差点就有生命危险了!” 她也是佩服这个铁汉子,这么重的伤居然忍了好几天,换做别人早扛不住了。 楚逸宸满眼血丝:“我昏迷了多久?青青呢?” 听见‘青青’这个名字,护士脸色微变:“姜医生她……” 话没说完,半掩的病房门重新被推开,姜司令走了进来。 见状,护士给药水瓶中注射了药剂便出去了。 四目相对,楚逸宸突然就丧失了询问的勇气,脑子里也一团乱,只有姜青青支离破碎的脸。 片刻后,终究是姜司令打破了死寂,他拿出一封信封,递了过去。 “你昏迷了三天,青青已经下葬了,这是她没来得及给你寄的信。” 第12章 楚逸宸怔住,大脑好像失去了曾经的灵活,好一会儿才接过。 信封很薄,却让他觉得重的几乎拿不稳。 姜司令看着他,沧桑的双眼中痛色始终不散:“逸宸,我们和青青,从成为军人的那天起就应该做好面对牺牲的准备……” 顿了顿,声音沙哑了几分:“她完成了一个军人、一个医生的使命和责任,所以我们不要太难过。” 楚逸宸望着眼前更加苍老的长辈,目光黯然。 他知道,比起自己,姜司令才是最痛的人。 姜司令也没再多说,垂下眼:“好好养伤,出院后去烈士园看看她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 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楚逸宸展开信。 上面娟秀的字迹像是针,一下下刺着心和眼眶。 ——哥: 见字如面,我现在正在海拔五千米的西藏高原上,想了很久,我还是拿起了笔写下了这封信。 不是纠缠,亦不是追忆过往,而是作为你妹妹的问候:你过的还好吗? 这里的条件很艰苦,但我意外的找到了从没有过的归属感、一种真切被需要的价值感。2 戍边的战士们很辛苦,每天都要沿着国界线巡查,我也跟着去过几次,有时候会遭遇暴风雪,甚至会遇到狼群雪豹,总之处处充满了危险。 不过我也见到了在东江没有见过的美景,白雪高山,成群的藏羚羊,盛开的格桑花…… 排长说格桑花象征着‘幸福’和‘顽强的生命力’,我想把它们送给你,但摘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花瓣失去光泽了。 看来它们还是适合留在这儿,就像我们更适合做兄妹一样。 其实我走的时候,心中是有一丝不甘和失落的,可当我踏上这片雪域,瞭望一望无际的祖国疆土时,真正释怀了。 作为军人,不该因为个人感情而忘记职责,我希望我在这里的三年能像格桑花一样,守护高原中的生命,也守卫你和爷爷的幸福。 如果到了重逢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再叫我一声妹妹。 我们还是一家人。 ——妹妹姜青青。 1985年10月13日。 楚逸宸看着短短几百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