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惯事地问了几句场面话:“朕离宫多日,后宫可还太平?” 两个嫔位对视一眼,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可惠嫔死死抿着嘴不肯做这个出头鸟,良嫔没法子,只好堆起笑:“回皇上的话,宫里一切都好,臣妾等尽皆安分守己,除晨昏定省外,鲜少出门。” 说着话,她目光略过赵夔,极快地在人群里找到了顾鸾,见对方也在看自己,脸上的笑这才真心实意起来,可笑了没两声便又侧头咳了起来。 惠嫔连忙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个半张脸大的酥梨递了过去:“妹妹,快啃一口。” 良嫔顿了顿,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了。 可她这幅样子也不好继续留下,赵夔顺势便开了口:“都散了吧,良嫔体弱,以后这种事不必出面。” 良嫔连忙谢恩,让开路让赵夔先行通过。 人群里,萧宝宝抬头看了过来,回宫的这几个月她似是过得不大好,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看见赵夔仿佛也是要上前的,可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犹豫着竟没动弹。 其实按照赵夔原本的处置,她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昭阳殿,这次的纵蛇事件,实在是让赵夔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她一直关在昭阳殿里,可前几天太后让人往行宫递了信,说她最近病了,需要后妃侍疾,便趁机将萧宝宝放了出来。 如同祁砚所说,太后果然抓住这个机会,和萧家明目张胆地示好了。 赵夔自然不想让太后得逞,可孝字压头,他不能明目张胆地不将太后的身体安康放在心里,只能同意。 赶在他回宫之前,太后真是给了他好大一个下马威。 他眼神一沉:“蔡添喜,带人先回乾元宫,朕去给太后请安。” 第184章还有后手 但他并没能进长信宫的门。 秦嬷嬷拦在门外,说太后病中早早睡了,请他明天再来。 赵夔也没多想,只当是太后心里有鬼,不愿在这时候见他,他该尽的礼数已经尽了,也不必强求。 他回了乾元宫,如同伊勒德所说,这被猛兽撕咬出来的伤口的确容易出火毒,很是难捱,他撑到现在也已经精疲力尽,很需要休息。 乾元宫已经通火通明,恍惚间让人产生了错觉,仿佛他只是刚刚处理完了政务,而正殿里头,那个熟悉的人备着热茶,守着灯烛,在静静等他回来。 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是,他逼着顾鸾等他,不是在磋磨她,而是真的不想在这宫里,连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哪怕顾鸾等的心不甘情不愿,哪怕她会守着灯烛睡过去,连他回来了都困乏的不愿意多看一眼,他仍旧想要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只有瞧见那副情形,他才会觉得自己牺牲了那么多才换来的皇位,是值得的。 只是以后,他不会那么自私了。 他抬脚走了进去,蔡添喜正指挥着宫人更换用具,以往这种事顾鸾早早就会安排下的,根本不会如此慌乱。 可这次他们在上林苑呆了太久,顾鸾还被他伤了个透彻,对他的事问都不愿意问一句,何况是插手置办。 “皇上,是老奴太懒散了,昨天就该早回来的,眼下这一番忙乱,竟让皇上您落脚都没地方。” 赵夔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怪罪他:“你们忙着吧,朕也不累,四处走走。” 蔡添喜仍旧很是自责,他其实也没想到这乾元宫里头竟然会是这幅样子,后宫里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操办……这没娘的孩子,冷了热了,该用什么该吃什么,当真是没人理会的。 赵夔没能走多远,一是他身上又疼又累,没力气走远;二是他不想往旁处去,也无处可去,只能在乾元宫里溜达。 可走着走着就到了偏殿,他本想和顾鸾说几句话,可想起对方路上的装睡和分别时的背影,他又敲不下去门了。 怔愣许久,他还是走了,顾鸾这一天也累了,也需要收整自己的屋子才能安寝,就别去烦她了,等明天,明天再哄着她和自己说两句话吧。 蔡添喜没敢多浪费时间,草草将内殿用具收整了,棉被换成了薄被,罗帐换成了纱帐,冰鉴没来得及清洗,只能用了个冰盆凑合,连摇风都没能找出来,他只得自己拿了扇子,想着替赵夔扇扇风。 赵夔却摆了摆手:“你下去歇着吧,一把年纪了,摇一宿扇子骨头还不得散架?” 蔡添喜不肯服老:“奴才也还是有把子力气的,再说这寝宫里冰盆置办的晚,这凉气都没上来,您又是畏热的……” “不妨事……偏殿可送了冰盆过去?” “送过去了,奴才哪里能怠慢谢姑娘?” “那就好,下去吧,心静自然凉,朕没事。”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蔡添喜也不好继续纠缠,只能退了出去,可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去将扇子放下了:“皇上要是热,扇子就在这里。” 他是生怕赵夔热的休息不好,却不防备一语成谶,赵夔当真是被颈侧的伤疼得一宿没睡着,好不容易迷糊过去一点,敲门声就响了。 可还不到上朝的时辰。 他拧眉坐起来,因为休息不好脸色有些阴郁,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怎么了?” “皇上,薛京求见。” 赵夔有些意外,薛京如今在宫外当差,想进宫并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还这么早,难道出了什么事? “传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薛京隔着内殿的门跪地请安:“臣薛京,叩见……” “废话免了,怎么了?” 薛京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您昨晚可是到长信宫而未入?” 赵夔微微一顿,隐约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进来说吧。”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提神,听见薛京推门进来才开口:“秦嬷嬷说太后歇了,她和朕不是亲生母子,她的寝宫朕自然不好擅进,有什么问题?” “按理说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薛京脸色不大好看,“臣听见有人在传,说皇上不满太后将萧嫔放出来,过门不入借以示威。” 赵夔气笑了:“这就是示威了?那她的所作所为算什么?一天天的只会拿这些事做文章!” 可孝道这么好用的利器,太后怎么可能不用? 手段再怎么单一,却是屡试不爽。 这些话薛京不敢说,但他知道皇帝心里很明白,所以等赵夔安静下来,他便单刀直入了:“臣是怕,如果这流言传出去,御史台可能做些什么。” 这话说得太委婉了,御史台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 言官以言立世,哪个御史不想着骂皇帝一顿,博一个诤臣的名头? 只要机会合适,皇帝也是旁人的踏脚石。 赵夔静默片刻:“多少人在传?” “很多,”薛京低头叹了口气,“臣原本是去衙门当值的,路过市井听见有人说起,这才匆匆进宫向您禀报。” 也就是说,但凡朝臣上朝,就一定听得到。 “臣已经转告钟白将军,请他今日戒严街道,免得流言肆虐,只是不知道来不来的……” 他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钟声,这是早朝的预示,钟声响过三遍,早朝就会开始。 而今日又是大朝会,五品以上官员都会参加,那些府邸远离皇宫的朝臣,此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根本拦不住。 薛京也意识到了,这么短的时间,恐怕禁军都还没来得及调齐。 “让钟白别折腾了,不过是几个御史,朕应付得来。” 可是高祖开国时立下铁律,不得杀言官。 赵夔这次早朝注定是要吃亏的。 薛京面露担忧,可他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躬身退了下去。 蔡添喜进来匆匆给赵夔更衣,佩戴香囊时才想起来夏日驱虫静心的香囊尚服局还没送过来,这乾元宫里没个人主持大局,当真是不行。 他心里越发愧疚:“都是老奴不中用。” 先前顾鸾管事的时候,不管赵夔是出宫狩猎,还是搬去行宫避暑,宫里的东西从没出过岔子,要什么就有什么。 现在对方才撒开手几个月,他就手忙脚乱的,简直像个草包。 赵夔不以为意:“顾鸾打小学的就是掌经世之家,区区一个乾元宫她自然手到擒来,你不必和她比,又比不过。” 蔡添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得意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知道他这种时候哪来的心情,心里那点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