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稹沉沉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接到消息的姜夫人步履匆匆的赶来便看见两人站在警局门口。 看见严稹脖子上的掐痕,她脑子里那根线几乎绷断。 她口不择言道:“柳云舒,你还想再害死她一次吗……” 严稹骤然变色,开口打断:“夫人!” 姜夫人一滞,不再言语,唯独看向柳云舒的眼里满是刻骨的愤怒和怨恨。 柳云舒攥紧了手。 再……害死她一次? 他紧紧盯着严稹。 严稹心都提起来,脸上却露出凛冽的笑:“害死我最好的朋友不够,想送我也下去陪她?” 柳云舒浑身气势霎时变得森冷。 严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她竟看见柳云舒眼底划过一丝痛楚。 柳云舒抿了抿唇,意味不明道:“你既然说你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那就别让她失望。” 严稹蹙眉反问:“什么意思?” 柳云舒看了眼天,声音幽幽的:“将我送下去给她赎罪。” 说完,柳云舒转身往车走去,只是那背影透出无尽孤寂。 直到坐上车,严稹浑身的冷意仍是挥之不去。 姜夫人不满道:“你怎么私自去找他?还闹到了警局,以陆家的势力,这么点事根本对他无关痛痒,你再把自己赔进去。” 严稹不说话,拿出手机看了看,一条信息已经静静躺在收件箱。 “照片已拍到,新闻稍后发出,尾款请尽快到账!” ![]() 严稹将手机按灭。 “夫人,您安心等着!” 很快,陆氏总裁因为不满姜家上诉故意伤人被警局传唤的新闻见诸报端。 因为严稹花钱雇了一个极有名的水军公司,消息铺天盖地。 严稹看向姜夫人:“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重新提起诉讼了!” 姜夫人恍然大悟:“这才是你的目的。” 严稹摸了摸还有些痛意的脖子。 她研究了许久,她错过的这三年,网络自媒体飞速发展。 舆论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能杀人的刀剑。 陆家子公司即将上市,在这样的关头,她不过是将这把剑的伤害放得更大了而已。 不是杀一人,而是触及无数人利益。 姜夫人自嘲一笑,忍不住感慨:“你父亲当初一定要将公司交给你是对的,这几年若不是纪之远帮衬着,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严稹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妈,您就别瞒着我了,您把柳云舒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知己知彼,我才能赢。” 每一个人都在说他是个疯子,劝严稹离他远一点。 可又没人告诉她,柳云舒为什么变成了一个疯子。 姜夫人脸色出现几许无法言喻的古怪神情。 过了许久,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在你的出殡那天,柳云舒来了,一开始除了不说话,一直守着你不走以外,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将你的尸体送去火化时,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第19章 三年前,严稹葬礼。 柳云舒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严稹。 她像是睡着了,脸却又比任何一次都苍白消瘦。 一看就是临死被病痛折磨得几乎已经脱了形,再用心浓厚的妆容都掩盖不住。 她就那么躺着,胸膛再没有一丝起伏。 明明之前的严稹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时永远都是美丽而精致的。 柳云舒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天,无论谁叫他都不回答,宛如一尊雕塑。 宾客来了又走,天亮了又黑。 严稹停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他很安静,除了不离开以外,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姜夫人无论怎么都撵不走,最后没办法只能叫来了陆家人。 陆父和陆母匆匆赶来。 看见父母,柳云舒木然的眼珠终于动了动。 他扯出一个笑,声音低哑的吓人:“爸,妈,原来这次,她没有骗我!” 柳云舒有些茫然似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躺在那里的那个人在说话。 “为什么你不再骗我一次呢严稹?” 一旁的陆母眼眶一红,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边哭边骂:“混账东西,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人没了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陆父喟叹一声,也蹙眉道:“走吧,别再打扰小瑜最后的安宁。” 今晚过后,严稹就会被送去火化。 柳云舒怔然许久,摇头,一字一句。 “我哪儿也不去。” 看着所有人戒备的神情,他又恢复成原来那副薄凉神情,只是眼底有些恍惚。 “你们放心,夫妻一场,我就送她最后一程,不会做什么。” 他也如他所说一般,看起来十分平静。 这平静的面具维持到严稹送进焚化炉的前一刻。 柳云舒突然冲上去将那具冰凉的尸体紧紧抱在怀中。 他将自己的唇贴在严稹的额头上,脸上露出执拗疯狂的神色:“你没死,我知道,我带你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反应过来后立时冲上去要将这两人分开。 可是上去了七八个成年男子都没制止住柳云舒。 谁都没想到柳云舒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眼眸猩红,死死护着严稹,一双拳头重重落在所有人身上。 这一场闹剧直到警察来了才停止。 最后柳云舒被压着,亲眼看见严稹被推进了焚化炉。 在骨灰出来那一刻,柳云舒终于一口血喷出,洒在骨灰盒上,显出异样妖艳的红…… 姜夫人光是回忆起这一幕就是心惊肉跳。 “后来他醒来后又变正常了,我以为到此为止,可没过几天,他便奔我这里来强行带糖糖去做了亲子鉴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要将糖糖带走,我自是不同意,这一争便争了几年。” “索性判决结果没出来之前,他虽然常来看糖糖,倒没有再出现别的过激举动。” “就是在糖糖不远处一守一天怪吓人的。” 说完她看向一直沉默的严稹:“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 姜夫人说到一半又止住。 严稹垂眸,接了下半句话:“怕我心软,毕竟我曾经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姜夫人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严稹握住她的手,声音冷硬坚定:“妈,你放心,这次就算柳云舒死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再原谅他。” 直到姜夫人去休息后,严稹才松开自己的手,掌心中却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得鲜血淋漓。 听到那些话,她的心脏几乎就要碎裂。 然而那几乎就要溢出来的,却不是爱,是恨。 刻骨铭心的恨。 “柳云舒,你不会在我死后才发现你爱的是我吧?”严稹勾起一抹笑,然而眼睛却似幽深死寂的海,“那你还真是……令人恶心。” 话落,手机铃声响起。 严稹接通,对面,柳云舒的声音传来:“江虞,我小看你了。” 严稹深呼吸,将满腔的情绪压下去,平静地问:“兴师问罪?” 柳云舒言笑晏晏:“不,邀你明天中午一起吃饭,赔罪!”第20章 电话挂断,柳云舒看着手中的资料。 “江虞?姜家的人。” 他的眼眸里盛满了令人心惊的情绪,像是顷刻间便要毁灭世界。 “若不是我要的答案,姜晏来了也保不了你!” 第二天中午,严稹准时赴约。 进入包厢看见柳云舒时,严稹怔愣了下。 柳云舒依旧是西装革履,俊美十足的贵公子模样。 可脸颊却些显见的凹瘦下去,眼底更是有些明显的青黑,透出些颓靡感。 不知道为何,每一次看见柳云舒,她都感觉这个人状态更差,一次比一次遮掩不住。 柳云舒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笑意。 “江小姐,请坐吧!” 严稹从容落座。 对面的人一个响指,服务员鱼贯而入上菜。 柳云舒道:“不知道江小姐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点了些招牌菜。” 严稹面不改色:“江总有心了。” 柳云舒笑了笑,眼眸扫过桌上的菜,状似无意道:“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餐厅。” 严稹一愣,反讽道:“谁,陆总的小情人?” 可别说是她。 她以前的确常来,可都是为了谈生意,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柳云舒蹙眉,又很快舒展开。 将一盘菜推到她面前:“尝尝,严稹最喜欢的菜。” 严稹淡淡瞥过,不给面子的嘲讽道:“蟹黄豆腐?她海鲜过敏,陆总看来是真不知道。” 柳云舒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古怪。 “看来,你真的很了解她,不知道江小姐和她认识了多久?怎么认识的?” 严稹终于明了,原来今天这顿鸿门宴是为了试探她。 她眼皮都没抬:“我比严稹晚一年到英国,刚到就认识了,到今年为止,十年。” 要么说巧合,这个江虞还真跟严稹读过同一所大学,是严稹的学妹。 不仅如此,两人更是住的同一个街区。 柳云舒要真想查,严稹也不怕。 可惜那时候的严稹一心赶紧修完学分只为了尽快回国找柳云舒,基本没什么社交活动,不然两人或许真能认识。 想到此,严稹内心涌起无数的酸涩与委屈。 她的上辈子,似乎不是为了姜家就是为了柳云舒而活,从未好好体会过专属自己的人生。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失去了陪柳云舒演戏的兴致。 “陆总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别拐弯抹角了。” 柳云舒不知何时敛起了笑意,一双墨眸紧盯着她,无数说不清的情绪交织。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问了。” “江虞,盛世集团姜晏的继妹,四个月前回国出了一场车祸,半月前醒来后声称失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 随着柳云舒的话语,严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柳云舒却是起身缓步逼近:“这样一个人,偏偏记得严稹的所有事,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吗?” 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人影,严稹遍体生寒。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出自己之前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偏偏柳云舒不给她机会,一句接一句,似追魂索命。 “或许你不知道,严稹到英国读书的时候,我偷偷去看过她很多次,她没有朋友。” 柳云舒强调了一句:“一个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