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力气再哭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敲打墙壁,祈求有人听到这微弱的声音。 下一秒,福至心灵般。 我的头顶传来了回应。 「有人吗? 「下面是不是有人啊? 「你再敲一下,好不好?」 这个声音好熟悉。 是......江弋? 我的心脏瞬间收紧,绝境逢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江弋!是我!我在这里!」 我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吼出声。 可外面却突然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 头顶忽然泄进一缕天光,我半眯着眼睛,猝不及防地看见了江弋,还有几名搜救员。 休养期间,濒死的噩梦挥之不去。 是江弋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抚: 「小霜,没事了,别怕。 「我会一直陪着你。」 被困地下的那几天,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没人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每天都在祈求神明。 求他让我被找到。 求他让我活下来。 神听见了。 所以,江弋来了。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长达十几年的暗恋拉开了帷幕。 此后,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所以,支撑我在那场车祸中义无反顾推开江弋的理由。 不仅仅是喜欢。 还有救命之恩。 我曾无数次地表达感谢,江弋却只是摸了摸鼻子,避开我的视线。 「小霜,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别再提了。 「况且,我怎么舍得让你出事?」ყƶ 听到最后一句,我的心跳漏了好几拍,像所有少女被心上人撩拨后一样,羞涩不已。 江弋俯身揉了下我的脑袋,揶揄地问: 「脸红什么?」 我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他就朝我笑。 那时候的江弋可真好啊。 性子张扬又热烈,即使身边彩蝶环绕,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从不缺席我的任何一场演出,散场后还会亲自给我献花。 少年捧着一束洁白的栀子花,看向我时,眸中难掩晶亮。 「小霜。 「你跳天鹅湖的样子,好美。」 他朝我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亲爱的奥杰塔公主,今晚可以与我共进晚餐吗?」 我笑着应允。 可没过多久,林棠出现了。 我生病挂水,老师让她顶替我登台表演。 江弋并不知道临时换人,还像往常一样上台献花,却在看清林棠的脸后,陡然愣住。 等我病好出院,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系的林棠还蛮漂亮的嘛。 「有没有联系方式?」 我呼吸一窒。 这个人他甚至没有问我,身体恢复得好不好。 就兴致勃勃地向我打听另一个女生。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心上人有了喜欢的女孩,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真的。 那个时候的我,甚至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可偏偏命运弄人,江弋不得已放弃林棠,娶了我。 从领证那一刻开始,热烈张扬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隐忍的丈夫。 但他从不在我面前抱怨,对我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以前我以为,是江弋经历车祸后,变得成熟了。 直到今天,听到他和林棠的对话。 我才恍然。 原来并不是。 他也有负能量,也有坏情绪,只是拼命压抑了。 他展示给我的,是一张完美的假面。 可假的就是假的。 这种虚伪的婚姻。 我不想要了。 5 剧院走廊,气氛压抑得可怕。 江弋整个人僵在原地,面对我的复述,有些难以置信。 「那本日记,你看过了?」 我点头的瞬间。 他好像终于有点慌了,出口的语调低哑又颤抖。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 「江弋,你该不会想说,这不是你写的吧。」 上学时,江弋仗着家底丰厚,对学习从来不上心,很多作业都是我代写的。 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字迹。 他大概也想到了这层,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静静地看着他。 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朝夕相处三年的男人好陌生。 他对我,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江弋。」 我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其实你完全可以告诉我。 「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爱我。告诉我,你跟我结婚只是因为愧疚。告诉我,婚后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煎熬……」 说到最后,我几乎泣不成声。 「如果—— 「如果我知道的话,难道会逼你留在我身边吗?」 声声诘问,都不抵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 「小霜,别说了。」 像是习惯使然,江弋抱住了我,用指腹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满眼疼惜。 「你别哭,好不好? 「我看着心都碎了。」 骗子。 还在骗我。 我一把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可只要一看到他这张脸,我就会想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些回忆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我的心脏搅得鲜血淋漓。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蠢。 好狼狈。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要离开。 可没走几步,林棠追了出来,她拦下我,开门见山地问: 「你真的要和阿弋离婚?」 我吸了吸鼻子,猛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冷松木香。 那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指甲掐进手心,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轻轻地说: 「江弋也用这个牌子的香水。」 林棠啊了一声,笑着矢口否认: 「这不是我买的啦。 「是刚才阿弋上台献花,抱我时沾上的。」 她停顿一秒,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捂住嘴巴,故作慌张地解释: 「你不要误会呀,小霜。 「我和阿弋真的没什么。 「你知道的,我是孤儿,没有亲人。 「昨天回国,阿弋好心来接我,为了感谢他,我才会送他演出票。 「而且他送花,我出于礼节肯定要抱一下。 「你不介意的,对不对?」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 其实已经心痛得快喘不过气了。 见我毫无反应,林棠视线下移,堂而皇之地打量我那条残缺的左腿。 接下来的话。 字字诛心。 「对了,小霜。 「你已经不能再跳舞了吧? 「下次你和阿弋一起来,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 她邀请一个断了腿的芭蕾舞演员充当自己的观众。 多么残忍。 看见我眼底浮现的莫大痛苦,林棠满意一笑,终于离开。 我愣在那,大概愣了十几秒。 然后疯了一般冲出剧院,却狼狈地摔倒在地。 掌心、膝盖溢出了血。 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在我身边停下,车门打开。 江弋步履匆忙地奔向我。 「小霜,怎么摔倒了? 「我刚才只是去取车。 「是不是很疼,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拂开他的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江弋,别再惺惺作态了。」 他被我的尖锐刺伤,眼眶泛红,双手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转过身,紧紧攥住裙边,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 江弋,我还你自由。 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6 我没有跟江弋回家。 而是沿着跨江大桥漫无目的地闲逛。 今天的黄昏好美,晚霞几乎漫过天野,可明明景致这么棒,我却无瑕欣赏。 我趴在脱了漆的护栏边,目光空洞地盯着平静的江面。 有人在拍落日,也有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在散步。 而我呢? 我在干什么呢? 哦,我在想。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在幸福啊? 反正不管是谁,总归不是我。 我踮起脚尖,朝下望去,跨江大桥真的好高好高,风声从我耳边呼呼刮过。 我看着看着,忽然就很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是下一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中年女人的嗓音穿透我的耳膜。 「闺女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了,明天买了菜过来看你好不好?」 「......」 人在低谷时,听到家人的关怀。 为什么会瞬间泪流满面呢? 而且刚才脑子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好像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我拼命忍着哭腔,轻声说: 「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哎,好呀好呀,妈妈明天过来给你做,闺女等我哈。」 挂断电话后,我的视线在下一秒被阴影笼罩住。 年轻俊朗的男人,就这么垂眼看我。 「你刚才想自杀?」 「......」 他刚一开口,我就愣在原地。 因为这个人的声音,和江弋......好像。 于是,我傻傻地盯着他看,完全忽略了他的问话。 直到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才猛地回神,仔细打量他。 虽然声音很像,但长相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江弋五官锋利,给人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感觉。 但眼前的男人,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柔。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 男人微俯了点身,平缓又温和地注视我的眼睛。 「你可以选择割腕、跳楼、上吊、服毒都可以,这些我都来得及去救你。 「因为我是医生。 「但你不要选择投河,我……不会游泳。」 我扯了扯嘴角。 其实很想给个面子笑一下的,他却摆手拒绝了。 「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别勉强自己笑了。」 晚风夹杂着男人悠扬的尾音,像一只无形的大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