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卓低头看她纤细的手腕和突出的骨节,攥在手里的铁质镣铐怎么都无法拿出。 最后,他只是说:“我以为你会逃。” 此话一出,宋西念怔住了。 从小秦商卓就和她一起长大。 他也知道楚家人的傲骨,而自己身为其中一员,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一刻,宋西念必须承认,她很失望。 “你看扁了我,也低估了楚家人的血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秦商卓一默。 没等他反应过来,宋西念已经绕过他往前走去,其方向正是京城。 秦商卓看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脊,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才跟了上去。 …… 回京的这条官道很长,路两边皆是树木,挡住了东升的太阳,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距离京城很近,幼时宋西念便经常和秦商卓一起偷溜出来玩。 她看着熟悉的小路,不由自主的开口:“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常来此处接我父亲回府。你还会用路边的小草给我编了小兔子。” 秦商卓一怔,也想起了那时的天真懵懂,目光柔和了几分:“那时你太闹腾了,给你那个东西会安静一阵。” 是啊,那时,她任性,他包容。 可为何,两人如今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宋西念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秦商卓心里莫名涌出一丝悸动,他抿唇压下情绪:“因为楚家谋逆在先……” 闻言,宋西念猛地回头看向他,黑眸里情绪翻涌。 面对这样的眼神,秦商卓竟有些说不下去。 这时,只听宋西念一字一句:“你我都清楚,楚家不曾做过。” 说完,她默然转回头,再不开口。 这一刻宋西念终于意识到,十年前,她是楚家小姐,他是楚家义子。 十年后,她是朝堂罪臣,他是南国帝师。 他与她,也早已没有了回忆过去的意义。 至此,他们再没任何交流。 眼看着进了京城。 秦商卓抬头看着宋西念的背影,神色复杂。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骑着马飞奔而来,竭力大喊:“临城失守,敌军骑兵距京不足八百里!京城危殆!” 第9章 喊完这句话,那名士兵从马上跌了下来,滚落在宋西念的脚边,生生咽气! 许是刚才那道情报过于骇人,引得京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突然,一个老太监从人群里跑过来,神色急切:“帝师大人,陛下有请!” 秦商卓微微皱眉,欲要随他离去。 宋西念想到刚刚听到的急报,开口叫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秦商卓回头对上她坚持的眸色,本欲拒绝的话转了个弯,最后还是点了头。 一盏茶后,两人到了御书房。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可见破碎的金银玉器。 “砰”的一声,又一个玉器被砸碎。 官员全部缩起脑袋,躲在角落,没人敢在皇帝正怒之时冒头。 这时,一名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来,语气哀然:“陛下,南国已经没有统领全军的人了!” “这还用你说?!”皇帝指着他唾液纷飞,“朕是问现在谁能上战场!” 满殿沉默。 平日在殿上争论吵架,如今事及身家性命,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秦商卓站在一众官员中,沉默不语。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大殿:“陛下,臣愿!” 宋西念走到殿中请命。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看向她,秦商卓也皱紧了眉。 “你……”皇帝眼睛微眯,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这思考的动作,顿时让某些人惊慌了起来。 “陛下!不能让她上战场啊!”宰相连忙站出来劝,“楚家有通敌叛国的先例,宋西念身为楚家后人,她要是拿了兵权后背叛南国,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朝臣纷纷点头:“是啊,不能把兵权给她!” 闻言,宋西念拼命压着怒火,尽量平声:“我楚家三代功臣,铮铮烈骨,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宰相冷哼一声:“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觉得谁敢信你?” 宋西念看着这群小人,只觉悲哀。2 最后,她只能看向皇帝,希望他能放权。 这时,大太监走到了皇帝身边,小声耳语了些什么。 皇帝听后面露一喜:“你说的对!快把人带过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片刻后,一道道锁链摩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妇人被侍卫羁押着走入殿中。 赫然是宋西念的母亲! 宋西念一惊:“娘!” 她惊慌地想过去,却被楚母身边的士兵挡住了去路。 母女俩隔着两把长枪,却像是隔着生死两端。 宋西念克制着情绪,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得意嚣张:“宋西念,你出征后,朕会让人照顾好你的母亲,让你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这分明就是在用母亲的命威胁自己! 这一刻,宋西念对天家的唯一敬意也消散了。 她心中除了悲凉,什么都不剩。 楚家护的国,护的人,一个个都忌惮他们,要让他们死。 就算是走到面临国破家亡这一步,还在自私自利的算计…… 宋西念突然有些疲累,她不知道,这样的国,这样的君,护着何用! “云声。”楚母突然开口叫了她。 宋西念转头看她,就听她说:“我们楚家护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南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的百姓!你记住了吗?” 凝着母亲坚定的眼眸,宋西念呼吸一颤,点了点头。 见状,楚母才看向高台上的皇帝,高喊道:“楚家三代忠烈,忠心耿耿,灭南蛮,杀倭寇,战功赫赫!今因战败,老妇愿已性命赔罪,望南国千秋万代!” 听着这些,宋西念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情绪:“娘……” 楚母却只朝她温柔一笑,目光描摹着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好似要将她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无法忘却。 最后,她说:“云声,做你该做的事情,不求流芳,但求无愧。” 话落,楚母挣脱士兵的扣押,义无反顾冲向石柱! 宋西念目眦欲裂,惊慌大喊:“娘,不要——” “砰!” 楚母的额头撞在石柱上—— 刹那间,天地轰鸣,血光四溅…… 殿前,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忘记了呼吸。 也没有人再拦着宋西念。 她磕绊的跑过去,将母亲抱进怀里,害怕地捂着她额头上往外冒的鲜血:“娘,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好不好?” “太医!太医!秦商卓,你救救我娘,你叫太医来救救她!” 宋西念声泪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在殿堂之上。 然而从始至终,秦商卓只是漠然背手站立。 无力的哭喊间,楚母的尸体慢慢变凉,变冷。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才姗姗来迟:“人已经死了。” 此话好似挖走宋西念心头的肉,疼得她躯体蜷缩。 鲜血沾满双手,宋西念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抖动。 她转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满腔悲愤,却无从发泄。 这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若可以,她好想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可自己不能! 母亲临死前的字字句句还在耳边回荡,身为楚家人,她从来没有选择。 宋西念闭了闭眼,将心里无尽的悔,恨都压下,然后起身朝人群走去。 宋西念每往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直到她走到阶梯下,皇帝慌了神,大声喝止:“宋西念,你要干什么?” 宋西念凝着他眼里的惧怕,咽下嘲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