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参加完白歆柔的葬礼,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浅吸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的药草淡香。 打开灯,一切都没变,可好像一切都变了…… “韶时。” 宋韶时愣了愣,转身望去,见是司令,本能地敬了个礼。 司令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才斟酌开口:“从机场回来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宋韶时面色如常,可声音却沙哑无比:“司令,我跟她都是军人,从参军那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打算,您放心,我不会影响训练任务。” 司令沉默,眼中流露出丝不认可。 如果不是在白歆柔遗体火化时看见他把嘴咬出了血,自己还真信了这话。 半晌,司令又低声问:“我听政委说,你跟歆柔要离婚?” 宋韶时攥紧的手一顿:“……我没打算离。” 看着他眼底的痛色,司令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家豪还不知道她姐姐牺牲的事,你缓着点告诉他。” 事到如今,白歆柔已经牺牲,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只能交给宋韶时自己解决。 目送司令离开,宋韶时才上楼回房。 开了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白歆柔其他东西都还在。 桌上记录病人的笔记本,露出书签的医学名著,以及那张她签好字的申请离婚报告。 他走过去,指尖抚过那个永远被镌刻在烈士碑上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自己上次的失信。 他答应了她给她传话,却没做到…… 宋韶时手颤了颤,心在瞬间都揪在了一起,疼的他背脊发凉。 是他……是他没有信守承诺,白歆柔才会远赴边境去找李医生,才会牺牲! 因为她那句不含感情的‘他救过我的命,我愿意嫁给她’,他就跟她赌着口气…… 一瞬间,山一般的重压袭上身体,他踉跄一步,碰倒了手边的书。 ‘啪’的一声轻响,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掉落在地。 像是受了牵引般,宋韶时低头望去,双眼骤然被纸上娟秀的字刺红! ——1984年11月7日,晴。 我爱上了宋韶时,我的救命恩人。 第12章 宋韶时抑着呼吸捡起那陈旧的笔记本,是白歆柔的日记! 小心翻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77年3月13日,阴。 我又梦见他了。 他穿着军装,像神仙一样,带着光把我救了出去。 我想见他,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真愁人啊…… ——1977年5月6日,雨。 今天老师说县外发生了山体滑坡,一个村子都被埋了,路上都是去抢险救援的战士,他们都好年轻,他救我的时候好像也才十八岁呀。 他们都是好人,老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1977年9月13日,雨。 今天的雨很大,家豪的腿痛的哭了一整天,我很难受,我答应过天上的爸爸妈妈,要好好照顾他,可是他那么痛,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定要努力学习,长大当一名医生,治好家豪的腿。 但是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为人民服务的军人……会有又能治病又能当兵的机会吗? ——1979年10月1日,晴。 我终于见到他了! 准确的说在老师家的电视上看见他了!9 他参加了今年的阅兵,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有精气神,也更好看了。 可惜他的画面就只有几秒,我都还没看够啊…… 老师说我如果想当医生又想当军人,可以去做军医,但很辛苦,我必须有足够的毅力。 我相信我可以,他保家卫国,我救死扶伤,这就是我现在的信仰。 ——1981年7月10日,晴。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不仅考上了陆军军医大学,还知道了他就在我要读书的城市!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真好! 但是……他还记得我吗?当初他把我救出来以后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没关系,只要能再看见他,我就开心! ——1981年12月19日,雪。 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老师带我们去军医院学习,我看见他从检查室出来。 我很想上去叫他,可他在跟人说话,表情严肃,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我过去肯定很唐突。 他变了一些,成熟了,也黑了很多,眼神比当初更加刚毅,我没忍住一直偷看他…… 没想到他突然看过来,我吓得立刻转过头,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的心跳肯定到极限了。 但他好像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事,我都没认真听老师讲课,被教育了几句,唉…… ——1982年2月17日,阴。 我一定要记住今天,因为今天是我跟他重逢后第一次说话的日子! 军医院给战士们做体检,我们去帮忙,我负责量血压,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他。 我紧张到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就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吗’。 他果然没认出我,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 ——1982年5月24日,晴。 我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因为总想着他,上课都开始走神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说过几天军区有军民相亲会,学校里也有挺多女孩去。 算起来,他应该也二十四岁了,应该……有对象了吧。 一页页,一字字,最后在1982年11月7日,白歆柔十八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哒!’ 一滴泪水顺着宋韶时的眼角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13章 白炽灯下,男人弓着身伏在桌上,将日记本珍宝似的贴在胸口,沉瓮呜咽。 当兵十几年,他早已习惯了流血不流泪,甚至已经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可此时此刻,他啜泣的像个孩子。 原来白歆柔是爱他的,爱了他整整十年! 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比子弹更致命,一点点摧毁他曾最为骄傲的毅力和沉稳。 “对不起,对不起……” …… 两天后,军医院。 “家豪!家豪!你又去哪儿!” 护士着急忙慌地追上第五次准备强行离开的白家豪:“你伤没好全,还得养个五六天呢!” 白家豪挣开她的手,倔强地拄着拐往大门走。 忽然,一个军绿色的挺拔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去,他不由愣住了。2 是宋韶时。 两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很多,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泛青,很没有精气神。 白家豪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他,满目期待:“姐夫,我看见好多医生都回来了,我阿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护士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瞥过头去。 宋韶时神色微凝,嚅动着有些干裂的唇:“你先回病房。” 说着,就要扶着他回去。 可白家豪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刻意回避,突然甩开,转身朝院长办公室去。 “家豪!”宋韶时沉呵。 “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去问院长爷爷!” 白家豪拐拄的飞快,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范文敏口中得知阿姐去边境后,他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不踏实。 加上连日来他几次询问身边人阿姐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含糊不清的回应和回避,他再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 眼看白家豪铁了心要问个明白,宋韶时也知道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只能哑声说:jsg“你阿姐不会回来了。” 白家豪步伐顿住,木然转头:“你说什么?” 护士于心不忍:“宋团长……” 白家豪才十二岁,白歆柔又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样告诉他,他得多难过。 宋韶时似是抛掉了所有,迎着白家豪惶恐的眼神,撕扯嘴角:“她牺牲了。” 少年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他无措的目光闪过丝迷惘,一个劲的摇头低喃:“不,不会的……阿姐不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