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一片死寂。 江诗珊立即噤声,不再言喻。 顾奕苍眼中闪过疑惑,“谢卿没听见吗?” 谢牧洲跪着,后背满是冷汗:“回禀陛下,臣未曾听见任何人声,许是陛下思念江将军……” 他话未说完,便感受到顾奕苍冷厉的目光落在后颈处。 “她不是什么江将军,明日之后,她只会是我大周的皇后。” 顾奕苍语气笃定,谢牧洲也不敢再去触碰他的逆鳞。 毕竟明日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一旁的江诗珊却无法忍受,“我为国战死,却要以他妻子的名分下葬,真是讽刺。” 谢牧洲仍旧跪着,直到顾奕苍离去才起身。 他揉了揉膝盖,驱散腿上的寒气:“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看下方的战场,尸横遍野,可见此战究竟有多惨烈,而汴京城中仍歌舞升平……” 江诗珊扶着城墙的指骨泛白:“你们何时到的,朝中既有兵,为何不早早支援?” 但凡多给一些兵马,他们这一万人都不至于全军覆没在幽州。 整整一万人…… 有人是丈夫,有人是儿子,有人是兄长。 可他们都回不去了,家里在等的人只能夜夜望月,感伤他们为国捐躯,身首异处。 这一万人,不知又是多少个破碎的家庭。4 谢牧洲惆怅的回了一句:“皇帝亲征,筹备之事自然琐碎繁杂,耽误时辰是意料之中。” 江诗珊霎时涌上股难以言说的疲惫。 玩弄权术之人,究竟何时才能明白百姓之痛? 谢牧洲见她一脸悲痛,忍不住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 江诗珊早就后悔了。 顾奕苍不许她做皇后,尚且是个人私情。 只能怪她自己眼瞎心盲,未能为自己选一个好夫君。 可自从顾奕苍为了权术,害死江家一百余口人。 这就不是个人私情的问题了,而是顾奕苍无容人之量。 “开国皇帝能定下周国,便是因为识人善用,容人之量非常人能及。” 江诗珊眼眶发烫:“倘若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选顾奕苍。” 谢牧洲轻叹一声:“只是不选顾奕苍吗?” 懊悔和恨意在胸腔内翻涌,江诗珊一时未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谢牧洲眉头紧皱:“月满则亏,水盈则溢,江家已经是鼎盛,无论你选谁,江家都难逃一死。” 此言不差,江诗珊何尝不知。 她沉默,事已至此,江家无一幸存,再说这些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谢牧洲:“倘若你顾江家一家,只需弃兵权,永远远离汴京便能求得一条活路。” “可若是如此,辽人铁骑必然踏碎山河,覆巢之下无完卵,江家亦无法活下去。” 江诗珊不发一语。 谢牧洲身上锦衣白袍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接着昏暗的烛光翻给江诗珊看:“这书,我撰写了整整十年。” 江诗珊扫过,未曾想到书里写的尽是民生之计。 如何修水利,如何重农增加粮食产量,等等…… 谢牧洲将书置于城墙上:“有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自小就带着任务从异世来,如今我有让你重回过去的机会,你……是否愿意重来一次。” 江诗珊震惊的看着他,“谢牧洲,此等逆天之事闻所未闻,你……” “我没多少时间了,只问你是否愿意?” 江诗珊指尖嵌入掌心:“代价是什么?” 谢牧洲顿住,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轻声说到,“是……” 江诗珊没听见,她张口还想再问。 不料下一刻,空中电闪雷鸣,天地失色。 江诗珊当即失去了意识。 第16章 “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时辰快到了,您再不起就要失约了。” 青衣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响起。 江诗珊猛然惊醒:“谢牧洲,不要!” 青衣被她吓的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摸江诗珊的额头:“小姐您怎么了?” 江诗珊看着屋内熟悉的布局,赫然是自己的闺房! 她起身,难以置信的环顾一周,屋内陈设与记忆中无异。 青衣疑惑的拉住她:“小姐,您要寻什么?”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江诗珊艰难咽了咽喉咙:“青衣?如今是何年?” 青衣不明所以:“今年是永光十年,小姐您……” 永光十年! 正是她决定要在众皇子中选择顾奕苍的那一年! 她当真回到了过去!此时江家还如日中天,父兄都还活着! 谢牧洲真的能让她重来重来一次! 江诗珊捏紧掌心:“青衣,我要见父亲和兄长!” “您忘了吗?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去西郊练兵了,得等到后日才会回来。” 江诗珊脚步一滞,愣在原地。 青衣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昨日傅家递了拜帖,邀您去湖心画舫,您要是再不梳妆出发,就要失约了。” 湖心画舫…… 就是今天,她被人设计落入水中,顾奕苍救了她,然后她压上江家,辅佐顾奕苍争储。 江诗珊胸膛不断起伏。 如今重来一次,她必然不会让自己和江家重蹈覆辙。 逃避亦不是她的作风,迎难而上,置之死地而后生才的坚韧才是江家刻在骨子里的性格。 江诗珊冷静下来,任由青衣在脸上捣腾。 “这次正好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下药,推我入水。” 青衣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小姐睡了一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诗珊沉思着,不再言语。 出门时,她将随身携带的令牌丢给门卫,接着只带了青衣一人赴约。 湖心画舫。 江诗珊到时,各位官家小姐已经到齐。 宴上是当下最流行的流水观花宴,座位为环形,各小姐围在一处,屏风的另一面则坐着各世家公子。 傅芸欣作为主办人,独坐主位。 见江诗珊进来,她轻笑一声:“江姐姐可算来了,可叫妹妹们久等。” 傅家与江家素来不和,每逢江家出征,傅家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军饷和军需。 江诗珊想起前世入宫后傅芸欣的嘴脸,便觉得她身上有蹊跷。 有没有可能傅家亦早已在争储中下注,只是自己从未觉察。 思路间,江诗珊坐下:“有劳各位久等。” 傅芸欣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从主位上起身,亲自给江诗珊斟茶:“姐姐不怪我唐突邀请……” 不想话音未落,船猛然晃了一下。 眼看茶水就要倒在江诗珊身上,青衣猛然上前替她挡住! 茶水尽数浇在青衣的衣服上,湿漉漉的一片。 傅芸欣赶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快来人,带江姐姐的婢女去把衣服换了。” 青衣看向江诗珊,见江诗珊颔首,她这才跟着人离开。 傅芸欣又给江诗珊倒了一杯,见她喝下才松了口气,提议:“不如我们去外面观风。” 这是各贵女与众世家公子会面的好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纷纷应声。 江诗珊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发白。 这次果真与上次一样! 她起身,走到船边,身后果真传来脚步。 紧接着,那人伸出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周围人惊呼:“有人……有人落水了!” 第17章 “救命!”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周围人纷纷远离,唯余下江诗珊还站在船沿。 世家公子们闻声望来,匆忙过来询问:“是谁落水?” 江诗珊状若焦急:“似是……似是傅家妹妹,她方才站在我身后,怎料我一侧身,她便掉了下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下船救人。 “我不会水,谁会水?或是谁家侍卫会水,快救人啊!”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江家小姐?我去救。” 语罢,江诗珊便和不远处的顾奕苍四目相对! 顾奕苍见江诗珊平安立于甲板上,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江诗珊眼底满是恨意,垂于身侧的手指尖没入掌心。 “七皇子怕是听错了,落水的傅小姐,并非是我。” 顾奕苍眸色微沉。 可话已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再无收回余地。 正值冬日,湖水冰冷刺骨。 眼看下方傅芸欣渐渐不再扑腾,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顾奕苍只能扯开狐裘披风,怒气冲冲推开小厮:“别阻碍我救人。” 说完,“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江诗珊静静看着,已经猜到事情始末。 傅家与顾奕苍怕是早有勾结,今日之事是早就设好的局。 先是支开青衣,接着在茶盅中下药,使她全身软绵无力,在将她推入水中,顾奕苍下场救人。 经此一事,江诗珊便欠下顾奕苍救命之恩。 江家总要还了这份恩情。 当真是好算计,江诗珊勾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前世自己当真是被顾奕苍的皮囊和甜言蜜语迷晕了头,才没看清他的狼子野心。 …… 不知闹了多久,顾奕苍终于将傅芸欣救了上来。 两人浑身湿透,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江诗珊故作关切:“傅妹妹如何了?船上可有医官?” 顾奕苍神色莫名的望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傅芸欣的丫鬟抽抽噎噎:“江小姐,我们小姐好心邀你聚会,你……你为何要推我们小姐下水!?” 指控一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看过来。 江诗珊眉头紧皱:“当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