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表白像是个豁口,大家一起宣泄情绪。 在浪潮般的欢呼中。 余思礼从台子上一跃而下,向我跑来。 即便过去五年。 我依然忘不掉,那天余思礼身上的万丈光芒。 后来有人问余思礼,为什么是我。 明明大半个学校的女生都暗恋他,包括校花。 我人缘不好,独来独往。 为什么他就喜欢我呢? 余思礼说:「我曾经撞见李礼练琴,弹的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从此念了三年。」 校花反驳:「可她已经一年不碰琴了。」 「她不想弹而已。我们李礼,想弹就弹,不想弹就算。」 「不是不想弹吧,」校花阴阳怪气,「之前吹那么厉害,结果连央音初试都没过……」 那天余思礼发了很大脾气。 此后,再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我半句不好。 可是,余思礼不知道。 我不碰琴,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不能。 我五岁学琴,九岁过十级。 十六岁演出后,有钢琴大师亲自找到我。 他鼓励我考中央音乐学院,以后当他的得意门生。 我以为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艺考前,我出了一场车祸。 左手严重损伤。 医生尽力补救,还是落下后遗症。 我不能弹琴了。 稍微上劲,左手就颤抖不已。 妈妈劝我,复读一年,在参加考试。 可我不听。 年少时,谁没有个拏云之志,不向命运低头。 我执着地上了考场。 可我弹得太差了。 老师皱眉打断我,说:「下一位。」 我还听到窃窃私语。 「这就是天才钢琴少女?还以为多厉害呢。」 后来初试放榜,名单里没有我。 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彻底浇透。 从此后,我变得内向,不爱说话。 有同学问我:「李礼,你怎么不弹琴了?」 我轻描淡写:「不想弹了。」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因为我不希望被他们当成一个废人。 更不希望得到他们的怜悯。 怜悯是一种傲慢的情绪。 然而,我初试落榜的事,很快传遍全校。 同学说:「真爱撒谎,初试都没过,还说是不想弹,太搞笑了。」 因为这个谎言,我成为笑柄。 但我宁肯被嘲笑和讨厌。 也不想成为怜悯的谈资。 所以我始终没有辩解。 然而,悲剧还未结束。 04 我家人想找到肇事司机,却处处受阻。 监控没有、长相对不上,理由千千万万。 总之,司机势力很大,完美隐身。 我妈妈无数次奔走,苍老了很多。 我也在同学的孤立中,渐渐麻木。 余思礼,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高二转来我们班。 搬着课桌到我身后,问:「这里没人坐吧?」 他会轻轻戳我后背:「借块橡皮。」 他会在我午休时,为我罩上校服外套。 余思礼跟大家的关系很好。 可他第一次发火,也是因为我。 那天,趁我不在,班里议论我。 「李礼啊,太虚荣了,之前吹钢琴天才,居然连初试都没过。」 「以前夸她的媒体,都是她买的吧?真是爱慕虚荣到骨子里,恶心。」 「她不弹琴,整天都干啥呢?」 「我之前看到,她上了一个老男人的车,啧啧,这才多大啊,都会卖了……」 污言碎语,不堪入耳。 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想进教室。 就在这时,余思礼冲了进去。 一脚踹翻那人的桌子。 「卖你爹!」 这是我第一次听余思礼骂人。 明明是脏话,我却心跳漏了一拍。 从此后,我也多了件少女心事,就叫「余思礼」。 从回忆中抽离。 我走向那张被丢弃的课桌。 桌角有个「礼」字。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李礼的礼。 其实,是余思礼呀。 明明是一场双向奔赴。 可后来,为什么闹得那么惨烈呢? 哦对,因为八月下旬,余思礼带我去他家。 我见到了他母亲。 他口中那个,温柔细致、无所不能的母亲。 是她。 肇事逃逸,买通关系,拒不负责。 毁掉我前途的凶手。 就是余思礼最爱的家人。 而这位凶手,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大抵是那天她逃得匆忙,没留意过我的长相。 她故作温柔地招呼我:「思礼第一次带女同学来家哦。」 余思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凑到我耳边说: 「我就说嘛,我妈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可他不知道。 我如至冰窟。 05 「你怎么在这儿?」ўż 回忆结束,有人叫我。 白兮柔,当红女明星。 最红的作品是跟余思礼的绯闻。 他俩发小,一起长大,白兮柔出道不久,余思礼很照拂她。 网友最喜欢磕这种素人时期就青梅竹马的 CP。 白兮柔助理抱着几十杯奶茶,看来是要分给大家。 「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儿?」 她趾高气昂地看着我。 其实,我是来见音乐导演的。 刚巧赶上这次聚会而已。 但没必要对她解释。 我说:「这是我母校,我不能来吗?反倒是白小姐,念的是附中吧?为什么跑我们学校?」 「思礼让我来陪他。」 白兮柔拨了下头发,故意露出手上的戒指。 见我盯着,白兮柔说:「这个啊,是我和思礼的订婚戒指。」 我哑了哑:「祝贺。」 「哦对,我问过思礼,结婚要不要邀请你。」她笑着说,「可思礼说,他仍然恨你。当年分手时,你劈腿,上了他弟的床。」 我抿唇不语。 「思礼最讨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你呢,劈腿不说,还扬言只是把思礼当成他弟的替身。 「思礼被你刺激的,差点连命都丢了。 「还好,他现在走出来了,我们很幸福。」 我木然地点头:「哦。」 「倒是你,听说过得不怎么样?活该,报应啊。」 羞辱我,似乎让白兮柔很快乐。 她踩着恨天高走了。 因为白兮柔的到来,教室内欢声笑语。 隔着一堵墙。 走廊里又只剩下我,和我的课桌。 我假装课桌上有琴键,无声地弹起来。 弹得太投入。 所以我并未发觉,余思礼出来了。 他穿着校服,站在教室门口。 风吹过,扬起校服衣摆。 他看向我,眼中再没有当年的光。 只一眼。 他转身离去。 06 跟音乐导演谈完事,我就走了。 等到傍晚,我忽然发现有份资料落在桌肚里。 赶回教室时,他们已经散场了。 但还有一人没走。 余思礼趴在座位上,好像睡着了。 助理们都不在。 他头埋在胳膊肘,指尖垂在我的椅背上。 我的桌椅,不知道又被谁搬了回来。 这一幕让我愣了片刻。 少年、校服、夕阳。 画面好像与过去重叠。 但我很清楚,我们都变了。 我轻手轻脚过去,不想吵醒他。 资料不在桌肚。 难道被保洁阿姨扔了? 我起身,准备离开,手腕被人拽住。 余思礼拽着我,慢慢抬起头。 「在找这个吗?」 音色清冷。 他从自己桌肚里掏出资料。 「……谢谢。」我拿着就要走。 「等等。」余思礼困倦地扯了下嘴角。 ——就连这个习惯性小动作,都与五年前无异。 「李礼同学,我帮你保管了资料,一声谢谢,就打发了?」 我沉默。 余思礼啧了啧:「话都不敢说,胆子变小了。」 「你妈妈最近怎样?」 我开口,问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余思礼也有些诧异,但没多想。 「她挺好的,最近有亲子综艺邀请我们。」 余思礼妈妈叫陈澜,是个歌唱家,对外形象德艺双馨。 「没别的要问了?」余思礼说,「那我问。」 他坐到我椅子上,摸着桌角的「礼」字。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这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名字。」 「你的?确定?」 修长的手指转移到桌面下方。 当年我在桌角刻了「礼」。 在背面刻了「余思」。 这个秘密,始终没人知道。 「李礼,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余思礼抬头,眼眶微红。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对吗?」 他渴求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同溺水之人,渴求浮木。 07 我看着他,忽然一笑。 「余思礼,你别这样。你这样,就不像余思祁了。」 余思礼脸色一僵。 我接着说:「背面的字不是我刻的,你别自作多情。」 余思礼问:「李礼,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玩,这个理由够吗?」 余思礼被我气走了。 他至今还不知道,我报复他的真正原因。 说来有些难堪。 发现陈澜就是肇事司机后,我曾向相关部门举报。 但陈澜根基深厚,依然隐藏在幕后。 她经纪人出面处理此事。 当时,经纪人是这么说的: 「陈澜老师最近有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见你,我们愿意提供赔偿,金额一定会让你满意。但有个条件:就当这个事故没发生过,不要告诉其他人。」 究竟是多重要的事,陈澜甚至没空来见我? 很快,我就知道了。 ——余思礼出道。 陈澜出席了他的出道发表会,光彩照人。 那一刻,我对他们一家的厌恶达到巅峰。 08 我想破罐子破摔,爆料出去。 还要告诉余思礼。 可站在余思礼面前时,我却说不出口了。 我想到一种可能—— 余思礼知道真相后,依然选择维护他妈妈。 怎么不会呢? 一边是短短三个月的爱情。 一边是十几年血浓于水的亲情。 而且余思礼和他妈妈关系很好。 人性当前,他有多大概率会帮我? 倘若,他放弃了我,与陈澜统一战线,我该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我的喜欢真是可笑至极。 我徘徊在说与不说的边缘。 最终阻止我的,却是我妈妈。 爸爸去世得早,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 为了给我治病、上学,她四处奔走,很快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