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直未曾出言的大族老暴呵一声:“我宋氏一族百年未有休弃妇人,这先例绝不能开。” “这等有违天道忤夫逆父之事,我宋氏一族万万容不下。若她不知悔改,要么去侯府家庙伴青灯古佛,要么让我请出族法杖毙这等不贞不孝之妇。” 宋夫人眉头一皱,遮住眼中轻蔑之色。 宋挽面色惨白,却是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若她开口狡辩,更是彻底坐下不贞不孝,无德无耻的罪名了。 “侯府辱我宋氏女在前,伤千柏在后,且江行简宠妾灭妻上京无人不知。宋氏有没有休弃妇我不管,但我妹子一身傲骨绝不能折在城阳侯府和他江行简手中。” “无论族中支持与否,我宋扶的嫡亲胞妹,都已经同城阳侯江行简恩断义绝了。” “若有人打着将挽儿送回侯府的主意,莫怪我翻脸无情。” “宋扶你敢!” 两位族老颤颤巍巍站起,宋蓝安放下手中茶盏幽幽道:“怎么同族老说话的?” “孩儿不敢。” “哼,我看你敢得很。” 气急败坏的老者齐齐看向宋蓝安,正欲让宋蓝安好生教训一顿宋扶,却哪知他又端起茶喝了起来。 宋挽抿着唇,眼中酸涩不已。 她的父亲,大约也是心疼她的。 先前为了族中名声不得不让她忍,可如今既都闹到了这种地步,再回城阳侯府同送上门给人羞辱有何区别? 她知晓父亲身为一族族长,便是不愿有些姿态也是要做的。 看着一言不发的父亲,同始终站在自己身前的宋扶,宋挽强忍回眼中热泪。 她知道阿兄方才为何提起东宫太子了,若是父亲同族中真的决定支持五皇子上位,那她日后是必要回侯府去的。 ![]() 再回侯府,她便不是孀居六年德行俱佳的世妇典范,而是曾私逃离府无耻无德的妇人了。 没了一个好名声傍身,她的境遇只会越来越差。 所以阿兄提起东宫,怕是有想改投东宫的心思。 阿兄的一切打算,都是为了她。 不能帮上父兄什么,却是处处给他们添乱,实让她心中难受。 “孩儿有错。” “错哪里了?” 宋扶面无表情:“孩儿错在不该同族中长辈如此说话。” “你知道便好。” 宋蓝安说完又幽幽喝起茶,那两位族老这才看明白他的态度。 他们虽是心中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如今整个宋氏一族全靠宋蓝安一人扶持,虽平时宋蓝安十分敬重族中,但他若真下定决心支持宋挽离开侯府,他们也不敢强压他低头。 可虽说如此,但只要想到宋氏一族出了宋挽这等下作妇人,还是让他们倍感耻辱。 若为外人知晓,只会说他们宋氏一族教女不严,届时定会连累族中所有男女亲事。 那族老想了想,冷声道:“并非族中逼迫无知妇人,而是宋氏百年清誉不可毁于你一人手中,若你咬定主意不回侯府,便自求个清名干干净净去吧。” “去哪?” 宋蓝安瞥了宋挽一眼,宋挽方才生起的心思突然散去。 宋扶亦瞪了那族老一眼,眸中尽是怒火。 见场面僵持起来,宋夫人道:“老爷下午还同翰林院的陈大人有约,如今快到时辰了。” 宋蓝安站起身,仍旧未看宋挽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两个宋氏族老见状,面色铁青跟了出去。 方出宋挽的宅子,其中一人语气阴沉道:“族长似乎有意偏袒自家嫡女?您今日为女行私日后要如何服众?” “并非我宋蓝安偏袒那丫头,族老不知,实在是宋扶翅膀硬了,我拿他无法。若您老有办法,尽管让宋扶开口拿了挽儿回侯府,我绝无二话。至于我,是万万不敢得罪大长公主的。” 说完,宋蓝安躬身作揖上了马车。 宋夫人坐在马车上,沉吟许久方道:“老爷可曾想过摇儿同拈儿的日后?” “摇儿同拈儿如何?” 宋夫人抿唇不再言语,宋蓝安沉默许久方垂眸道:“若江行简钟情挽儿,挽儿在侯府方有些用处,既然江行简待挽儿无心无情,我宋蓝安又何必将好好的闺女送给他磋磨?” “不能牵制江行简,挽儿便同废子一般,倒不如卖扶儿一个情面,省得他日日看我这个当爹的不顺眼。” “老爷说得是。” 宋夫人捏着手中帕子,满肚子郁气。 说什么牵制宋扶,还不是看重这一对嫡出儿女?若今日私逃出府的是她的摇儿拈儿,怕是第一时间便打死以保宋氏清名了。 宋夫人转过头,不再看向宋蓝安。 “挽儿莫怕,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其余事莫要再理。” “给阿兄添麻烦了。” “说得什么话。” 宋扶抬起手虚虚在她头顶抚过,看着安然健康的妹妹心中熨帖。 “阿兄留下一起用膳吧?我给阿兄沏茶。” “好。” 见宋挽忙着温具,宋扶道:“你同江晏可算熟识?” 第108章 化灰 “说熟识倒谈不上,但在侯府总见过一二回,阿兄怎么突然问起了他?” 宋扶微微蹙眉,犹豫片刻道:“花灯节那日江家二爷同他的友人救了我同千柏,江家二爷……伤得不轻。” “竟有此事?” 宋挽微微诧异,忙问道:“二爷如今怎样,可于性命有碍?” “应是还在贺老那边……” 怕宋挽担心,宋扶话音一转:“贺老术精岐黄,有他在不必担心。” 宋挽亦听过原太医院院判之名,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不知想到什么她忽而道:“二爷性情敦厚,襟怀磊落,他为人抱诚守真,是个再端方不过的君子,会救阿兄亦不出奇。” 于她心中,江晏虽幼年苛苦,但其人性情谦恭仁厚,如今看来还具一颗侠肝义胆,着实令人敬佩。 “说来,我一直觉得若是侯府交由二爷手中,必不会出现此等颓势。” “江行简有此庶弟,实是他之幸事。” 宋挽点头:“将二人相提并论,亦是侮辱了二爷之名。” 宋扶看向宋挽,有些话终是未说出口。 “阿兄先前提到太子,可是有站队东宫之意?” “确有此意,若射杀大皇子幕后之人真是东宫太子,想来此人可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只是不知心性如何。” “若他人品心性尚可,投奔东宫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总比支持沈千沭上位强了百倍。” 宋挽闻言眉眼染上一丝心疼。 姑母她应当还不知父亲和族中打算吧?若是知晓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千柏同沈千沭身子还未养好,说不得届时沈千沭也……” 想到对方只是个孩子,宋挽又将话咽回腹中。 “沈千沭等得,我们却是等不得,你也知朝中那些没骨头的墙头草好不到哪里去,这才不过几日,便有许多人借着侯府老夫人的丧事前去显忠诚。” “且眼下无人了解东宫太子,想要跟此人接上头绪还不知要花费多久时间。” 花灯节那日上京死了太多人,圣上下旨夺情,以维朝中正常运转。 如今整个朝廷乱成一团,往日为三五之争打破脑袋的两派如今要么在观望,要么如墙头草两边游走,此等境况让宋扶很是焦躁。 毕竟东宫太子是人是鬼尚未可知,而他们却是毫无选择余地。 “东宫……” “我先前同东宫一个小太监有过两面之缘,不知可否通过此人接触到太子?” 将见过吉荣之事告知宋扶,宋扶道:“此人在东宫受尽屈辱还不离开,说不得是因为知晓太子状况,亦或本就是太子心腹。” “在宫中,越是地位底下的太监宫女,越是无人在意,行事也就方便许多。” 宋扶指尖轻轻拈了拈,拧眉道:“我让姑母查查此人。” 宋挽摇头:“如今不成,千柏刚受了伤咱们便急着投奔太子,姑母该多么寒心?不若再等上一段时日,我知阿兄担忧挽儿,但父亲今日既未让我回城阳侯府,这段时间内怕是不会管我,不如咱们再等等?” 千柏重伤未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