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我心中升起一股悲戚:「阿茶,秀姨……」 秀姨是阿茶的娘,被丈夫打了十几年。 阿茶曾说,等她娘死了她就逃出九云山,再也不回去。 我在宫里见到了阿茶,说明秀姨…… 「死了倒也解脱!」 阿茶眼里一滴泪没有,叉着腰气势如虹。 她指天大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猪狗!」 「刍狗。」我爹淡淡说道。 阿茶不理,继续怒骂:「二妮姐,男人哪有好东西!不就腿间比我们多二两肉,凭什么说揍人就揍人!」 小姑娘面黄肌瘦,面上却神采奕奕。 从九云山到京城路途百里,她硬生生靠着两条腿走来的。 「那你爹呢?」 我问她。 「我当然不能不管他。」 阿茶最是嘴硬心软,她虽然是我们村里骂人最厉害的小丫头,但也是心最软的。 「我把我爹揍了一顿。」 「哦,你把你爹揍了一顿…… 「等等,你把你爹怎么了?!」 我目瞪口呆。 「你一个人打得过你爹?」 「我偷地契,把老宅卖了,雇了一帮山贼帮我揍他。 「我爹被打一顿,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她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泪光:「他活该,他把我娘打死了。」 「要是我早狠下心来,我娘就不会死。」 一直沉默不语的爹突然叹了口气。 他留下阿茶,给我当贴身侍女,让我教她一些宫里的规矩。 「我教?」 我指指自己,爹一副理所应当。 「我自己都不懂什么规矩。」 昨日我还因为冲撞了宋彻,被他罚不准吃饭。 「哦,那你胡乱教教吧,走个过场。」 爹走了,留下我和阿茶大眼瞪小眼。 「二妮姐,这东宫怪大气嘞。」 11 阿茶来了,我如虎添翼,宫中称我们为「东宫双霸」。 我不懂规矩,没人教过我。 阿茶更不懂,遇见问题她还问我。 「二妮姐,这妮儿谁呀,用行礼不?」 「我也不认识,算了,懒得行礼,咱俩趁她不注意快溜。」 几日后。 「二妮姐,这草能拔不?」 我瞅瞅那根蔫儿草,果断握住根茎,将它连根拔起。 「不结果不开花,把它拔了咱们种土豆!」 一个月后,宋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父皇特地给本宫打造的园林,竟成你的菜园子了?!」 宋彻气得大喘气,脸上气得升起红云。 二狗说得没错,宋彻真是怪好看嘞。 我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把花生。 「新摘的,好吃。」 他好像更生气了,一挥手背过身去,气得肩膀起起伏伏。 「本宫不吃!」 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忧虑,大声说:「这没浇粪!真的!」 12 宋彻八百年不去一次东宫的后花园,他每日除了功课还要辅政,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他却在后花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殿下,不臭吧,我真没浇粪。」 我讨好地看着他,他却冷笑两声。 「本宫给你三日时间,将后花园复原。」 「不成!」 我想也没想就摇头。 他气极反笑:「本宫的话不管用?」 「殿下,」我难得正经地与他对视,「东宫中的花草纵然名贵,可娇气异常,占着如此肥沃的土地却不开花不结果,日日蔫巴巴的。」 「它们可以享受清风雨露,那些实用的蔬菜瓜果为什么不可以? 「您闻,没有花香,却有瓜果香,有何不好?」 宋彻转过头来,那双好看的眼仿佛可以蛊惑人心。 他认真地看了我许久,似是在思考,随后扔给我一块玉佩。 「你所言极是,赏。」 13 我没想到,宋彻这人举一反三的功力了得。 第二日,他上奏圣上,说要削减皇亲国戚的供奉,以余资充实国库,以备天灾人祸。 他还特意强调,何太傅教女有方,此法子是我提出来的。 一串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妇人岂可干政?!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娃娃!」 我爹撸起袖子就是干:「妇人不是人?小娃娃不是人?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差不多得了!」 圣上还是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玉阶下的大臣乱作一团。 宋彻也不说话,背着手站在旁边,嘴上说着以和为贵,却和他的皇帝爹一起看戏。 我爹以一敌五,大胜,战绩喜人。 「有辱斯文!亏你还是文人之首!你简直丢了天下士者的脸!」 我爹潇洒地捋了捋头发:「我有辱斯文?太子殿下亲自拿着圣旨,来让我出山。圣上和太子都没说什么,你们叽叽喳喳什么?」 我爹一鼓作气,又说了许多革除皇亲国戚特权的好处。 见有人主动当挡箭牌,圣上一拍大腿。 「好!此事全权交给何太傅去办!」 听说圣上还给了爹一道金牌,让他办事畅通无阻。 我终于知道了爹为什么回京。 有些事,太烫手,会伤了天子的手。 但是,我爹他不怕烫。 14 我母亲去世多年,父亲尚未续弦,家中无人可为我操办及笄之礼。 出人意料的,我的及笄礼是在东宫办的,由皇后亲自操办,圣上为我见证。 宾客全是皇亲国戚,我的派头比公主们还大。 爹和我都知道,这是宋彻的主意。 他这是要告诉天下人,我是他的人。 这就彻底断了旁人来我家提亲的可能。 谁敢娶太子看上的人? 他是铁了心要让我和他一起断子绝孙。 好吧,谁让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呢? 宫人们认准了我以后会当太子妃,天天夸我一脸福相,追着我拍马屁。 我挖泥捉蚯蚓,他们:「何小姐真是眼神巧手脚快。」 我与阿茶蹴鞠,他们:「您真是身体康健,有福缘!」 我不小心把圣上赏给宋彻的花瓶打碎,他们:「是不是何小姐打碎的花瓶,声音才这么好听!」 我:.......倒也不必。 15 我在东宫等啊等,等了三年都没等到圣上赐婚,倒是等来了和亲圣旨。 「不嫁!二妮姐才不去那劳什子羌国!」 阿茶上去就是一个飞铲,直接把宣读圣旨的老太监踢飞。 「大胆!何小姐想抗旨不成?」 老太监趴在地上,一边揉着腰一边大叫。 嗓音尖细,像村里过年给鸡拔毛的声音。 唉。 我叹了口气,接过圣旨。 这里到底不是天高皇帝远的九云山。 而是皇城。 头顶着的不是青天,而是皇命。 我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何二妮,是太子太傅的嫡女何洱霓。 回京的那刻起,我们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