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含笑,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戏谑。 他俯首凝视着我,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难道,是在骗朕吗?」 12. 我不知道怎么和言止解释。 我铁好,真的。 我只能咬着下嘴唇,无辜地抬起眸子,望向言止: 「哥哥不相信我吗?对不起,我让哥哥失望了……」 言止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不过他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纱幔外的红烛影影绰绰,柔软了言止的眉梢。 他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问我: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该杀他们?」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李侍郎纯粹是自己作的。 他仗着自己与太后母族有姻亲关系,在外为非作歹、贪污受贿、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前朝后宫人尽皆知。 言止杀他,他死有余辜。 可邹祭酒,是两朝老臣了。 虽无建树,却也未曾听闻他有过错。 言止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甲用撩拨我的脊背。 我刚想回答,他突然咬住了我的唇,将我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地吞卷入腹中。 「爱妃,朕与你讲些往事。」 他口吻散漫,如同提起一桩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虽为嫡长子,但先帝一开始并不属意我。我用功读书,他觉得我图谋篡位。太傅多夸我一句,他便将太傅斩首,叫我抱着太傅的头颅,在大风大雪的夜里跪一整晚。」 「宫里的人都熬成精了,是惯会见风使舵的。母后病故第二日,父皇改立小七的生母为继后,我这样不受宠的皇子,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最恶心的是……继后派来监视的老太监有时会对我动手动脚。」 我心里一惊,诧异地仰起脑袋。 言止低垂着眼眸,睫毛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浓密的阴翳。 「……我向我当时的老师求助,他却反过来骂我不知检点。若非我刻意勾引,怎会惹得那阉人动了歪心思?」 他说: 「我那时候的老师,就是现在的邹祭酒。」 …… 我心疼地抚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微微颤抖。 他亲吻我的手心,小心翼翼地恳求我: 「桑桑,不要嫌我脏,好不好?」 我答应他: 「好。」 13. 长夜漫漫。 红烛燃尽前,我好像听见言止含混道: 「抱歉,我下次不在你面前杀人了。」 我困得迷迷糊糊的,压根儿没听清。 「嗯?」 言止又复述一遍: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 好不了一点。 真好不了亿点。 14. 天蒙蒙亮,我被大耳刮子扇醒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凶神恶煞地站在我床头: 「娘娘,醒了?」 她那语气,和问我「娘娘,死了?」一模一样。 于是我回复她: 「你就当我死了吧。」 嬷嬷身经百战,不吃我这套,扯着我的衣领往上一提溜,将我整个人都拽下了床。 她不耐烦地吩咐道: 「太后病了,叫贵妃娘娘过去侍疾。」 「皇后呢?」 「太后怕过了病气给皇后,毕竟贵妃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皇后的身体金贵着呢,可不比您。」 我晓得她要说什么。 我命贱呗。 皇后与太后皆出自戚氏一族,而我不过是言止在宫外捡回来的一个平民女子,在宫中讨口饭吃,全仰仗君王宠爱。 我磨磨蹭蹭地洗漱,磨磨蹭蹭地走出寝宫。 再不情不愿,也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 只可惜—— 恨不相逢喷子时。 15. 太后所居住的西宫,是全宫城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 白玉雕梁,珠窗网户。 在这座宫殿里,没人将我放在眼里,我像个透明人一样。 以至于我在廊下光明正大地听了约半炷香的墙角,都无人理睬我。 半炷香后,我踏入门内,太后惬意地斜倚在罗汉床上,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随手往角落里一指: 「贵妃来了?先去那里跪上半个时辰,替哀家诵经祈福吧。」 我依言跪下,双手合十,对着佛龛虔诚许愿: 「最好人有事。」 太后「咣当」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阿弥陀佛。 心愿成真。 16. 太后被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捞起来时,衣衫也乱了,发髻也歪了,闲适的表情荡然无存。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我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毒妇,胆敢诅咒哀家?」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出手又快又狠辣,我没能躲过去。 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我霎时红了眼眶: 「太后怎的这般想臣妾?臣妾真心实意地为太后祈福,若太后有不满,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打人呢?」 我道: 「再者说了,纵使臣妾说错了话,惹您不高兴了,可太后身为长辈,不应该让让晚辈吗?」 「太后娘娘,您格局太小了,如果我是您,我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太后:? 太后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冷笑道: 「哀家在这后宫里生活了三十年,什么样的龌龊事没见过?你这些小手段还上不了台面!皇上平日里纵着你,叫你忘了规矩,哀家今日就替他好好地管教管教你,也省得这后宫乌烟瘴气的。」 她提高了音量: 「来人!」 屋外走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她们一左一右,钳住我的胳膊,将我押到殿外宫道上。 这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可以瞧一眼我的笑话。 太后命人搬来一把红木圈椅,覆上软垫,舒舒服服地坐上去。 我就跪在她面前冷冰冰的青石砖上。 有风吹过,我瑟缩了一下脖子,背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我痛得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咳嗽,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 嬷嬷提着一根碗口粗的刑杖,往地上一杵: 「贵妃娘娘,太后是来教您规矩的,您这幅狐媚子做派,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我刻在 DNA 里的记忆动了。 我说: 「嗯……怎么不算呢?」 17. 我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看见太后突然阴沉下来的脸,我才反应过来。 要挨打了。 我自找的。 那根刑杖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我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大喊: 「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您可别因为臣妾,与陛下生了嫌隙啊!」 耳旁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 预期中的疼痛也并未到来。 我只听见一声短促的尖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之后再无响动。 我大着胆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太后铁青的脸色。 她愤恨地盯着来人,几乎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 「皇帝怎么来了?」 原来是我的靠山来了。 我想扭头看他,眼前却覆上了一只手。 言止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身后挨过打的地方被他的体温包裹。 「别看,我杀人了。」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带着一点点的沙哑。 我…… 我忍了,但我没忍住。 我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战栗: 「陛下,你不要怪太后娘娘,是臣妾让她多想了。如果你们因为臣妾吵架,臣妾会很愧疚的。」 18. 眼前一片漆黑,偶然闪过指缝间透出的橙色日光。 我看不见太后的反应,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也没出声反驳。 言止询问我: 「爱妃,朕不是叫你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