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他:「钱我会转回去给你,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这人就是傻,时间不同了,他逼着自己回到了只剩下十块钱的商行屿,结局也不一样了。 商行屿沉默下来,暗自消化掉那些情绪。 他向来能忍懂克制,再开口又归为平常:「不傻,这些钱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还说不傻,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不浪漫点说,如若我们真的难以重来,那就当做你的嫁妆。」话里带笑,多是落寞。 我被他这傻劲弄得哭笑不得:「那浪漫点说呢?」 他在此时转头看向我,眸色深深专注:「你成为我的人,或者,我成为你的人。」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我没敢接话。 商行屿适时岔开话题:「那天你不是问我周老师和我说了什么吗?」 我之前问他不肯说,现在反而自己说了。 「他告诫我,勿忘年少清贫时,勿忘当时陪在身边的姑娘。」 他目光灼热,皆是诚挚:「阿昭,我从未忘记,并将一生热爱那个姑娘。」 氛围低沉让人难受,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哦,你怀念的是那一段岁月,不是我。」 商行屿显然也被气到,无奈地按着眉骨。 「你啊,惯会挑刺儿气人。」 「我以前就这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娇嗔做作地说,「你看,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念着嘛。」 「那我就喜欢,怎么办呢?」 「……」行吧,您这德行也没说不通。 「阿昭,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也请你相信我。」 夜里风寒,吹动枝头积雪簌簌飘落,商行屿望着风里的雪花出神许久。
好久他才开腔:「日子还长,让我慢慢地再走进你的心,可好?」 20 似乎话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结局,才能两两遂愿。 只能含糊地回答:「商行屿,给我点时间吧。」 他欣然点头,笑意攀上眼角眉梢。 我爸妈自然是要留他吃饭的。 饭桌上,我爸妈待他比我还要关心。 两个人轮番给他夹菜,他们三娴熟笑谈,基本没我什么事。 我心里偷偷叹气,二老这股孩子出息的欣慰骄傲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商行屿才是他们的孩子。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我爸妈见过在泥泞里挣扎的商行屿,深受触动。 他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们是打心里为他高兴。 我也乐得自在,默默听着他们唠家常。 「这次回来,是在住酒店吗?」我妈趁着给商行屿夹菜的空挡询问。 商行屿放下筷子:「嗯,目前是这样。」 他这人有极强的素质感,每一次回答我爸妈的话时,手里不管有什么动作都会停下。 姿态恭敬,认真回答。 我爸接话:「有没有考虑在本地置业啊?」 白天听我妈说起过,商行屿出国后,他父亲连家里的房子都输出去了,没多久也去世了。 这样一来,商行屿虽是本市人,却连个家都没有了。 本是寻常的谈话,我听着又是一阵难受。 下意识看了眼商行屿,没想到他也在这时看向我,目光交接,他唇边勾起笑意。 我妈瞥了我们一眼,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瞪了眼我爸:「年轻人的事你少操心,他们有自己的计划。」 「好好好,不操心。」我爸笑呵呵地说,「行屿,今年就来家里过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以后天天见他,这可太尴尬了。 我连忙抢话道:「爸,他忙得很,过年都要工作。」 商行屿冲我挑了挑眉,压着笑意。 我暗叫不好,就听见他转头和我爸说:「谢谢叔叔,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叨扰。」 「哪是叨扰,家里冷清,你常来我们也高兴。」我妈也挺高兴。 我想提出抗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从我家遭遇变故后,以往那些亲热来往的亲戚朋友,一个个避而远之。 我们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哎,或许商行屿的到来,的确能给我爸妈带来些许慰藉。 商行屿走后,我陪着我妈在厨房洗碗。 见我拿着一个碗擦拭半天不动,我妈笑话道:「心疼他就去找他啊,你折腾我的碗做什么。」 「谁说我心疼他了。」就是要嘴硬。 「别在我眼皮底下扭扭捏捏的。」我妈抢过我手里的碗,「你不就是一边过不去分手这道坎,一边又害怕重来不如当初吗?」 我妈一辈子都这么睿智,总能一针见血。 「您说得没错,毕竟分开这么多年,谁能保证还爱意如初呢。」 「行屿不是如初,是日复一日的浓烈,你个傻孩子。」 这话我挺受用的,故意揶揄她:「妈,这你都看出来了?怪不得你挑了我爸。」 我时常挺感激,无论生活好坏,我爸妈都一如既往地相爱,互相扶持甘苦与共。 也因此,我勇敢自信阳光,且坚定。 「我是过来人,还能看不出来啊?」我妈笑道,「刚才你爸问他会不会在本地安家,他看你那一眼,妈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妈动容地说:「在那孩子心里,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21 窗外雪声又起了,我辗转难眠。 脑子里所思所想,全绕不开商行屿这个名字。 有好有坏,互相拉扯。 我清楚地知道,其实我早就不怪商行屿了。 人生那一段,说来的确不够圆满,但成长连偏旁都没有,又有谁能否认不圆满即没有意义? 就连眼泪,都是缅怀。 他走后那几年,我每一次坐北京的四号线,当地铁播报「下一站人民大学」时,眼泪都会刷一下掉下来。 在曾经那些相爱的时光里,我无数次牵着他的手,或约会回校,或陪他兼职晚归。 那条四号线,承载了我和他甜蜜疲惫的时光。 我挺恨自己的,这些年,把记忆谈得比恋爱还长。 通常忽略了为什么会如此难忘。 全是因为那个人,曾用确切的爱,重重撞击过我的灵魂。 商行屿不善说情话,每次我们约会,他瞧着表情寻常,却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些许失落。 我时常嗔怪问他:「怎么,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一开始他习惯地隐藏情绪不愿多说,后来架不住我又恼又气的追问。 才幽幽地说:「开心,但是想到待会要和你分开,就很难过。」 这话若是换做其他人来说,我大概会质疑他油嘴滑舌。 可商行屿,他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几经斟酌,字字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