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修长的手在这时伸了出来,按在了宋涵的肩膀上。 纪炀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看向戈登,深邃的眼眸里充斥着令人看不分明的东西,黑得令人莫名发憷。 “戈登,我们有句话,叫做愿赌服输。” 洛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戈登一抬手拦住。 “确实,是我输了。” 交接的过程十分顺利,戈登不愧是凯恩集团的掌舵人,他很快就恢复了平素的儒雅和冷静,在瑾安股份的转让合约上签下了名字。 他将笔递给了纪炀。 离开的时候,戈登说了一句话。 “霍,我知道你们也有句话,叫做甘拜下风。今天是我输了,但是我很期待看到你究竟会输在什么人的手里。” 纪炀看着桌上的那份合约,拿着笔唰唰写下“纪炀”三个字。 “该输的,我早就输得一干二净了。” 戈登对着他这句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听不懂,但是一旁的宋涵却听明白了,周总这是在说夫人的事。 想起医院里那个始终昏睡不醒的女人,宋涵不由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念头刚下去,却突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宋涵听了两句,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看向纪炀。 “周总!夫人醒了!” 纪炀千百年不变的深沉脸色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波澜,他接过电话,声音竟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 “她情况怎么样?” 对面支支吾吾:“……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纪炀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电话对面突然换了个人接电话。 “纪炀,”是梁遇白的声音,他叹了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的司甜……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司甜了。” 纪炀的心头一滞,他再也等不下去,当夜就坐了私人飞机回国。 一到医院,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司甜的病房。 后面的宋涵都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见他走到门前,却又停了下来,脸上竟出现了犹豫踌躇的神情。 在宋涵心中震惊的时候,他又下定决心般,伸手拉开了病房门。 司甜坐在病床上,闻声她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清澈干净,纪炀顿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似乎有什么闷在了里面,要从眼睛里面流出来似的。 被他目不转睛的灼热目光盯着,司甜却露出了一丝的怯意和慌张。 他的心情复杂沉重,她的声音小心纯净。 “请问……你是谁?” 那瞬间,彷如一阵惊雷劈过,纪炀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屋子里面一片沉寂,宋涵心中惊讶的同时,不禁有些同情地向自家总裁投去了目光。 电话里面虽然已经知道了司甜的情况,但是亲眼见到……总是不一样的。 纪炀状似冷静地走进病房,可他略微不稳的脚步却还是被人看出了蹊跷。 “我……叫纪炀。” 他心里纵有千万句话要说,但这些话在脑海里回旋了半晌,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司甜怯怯地朝他点头,她那双眼睛纯净得都不像是她了,她看向纪炀,眼神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些许好奇。 “霍哥哥,你好。” 纪炀眉头一皱,他双拳攥紧,看向了一旁的梁遇白。 梁遇白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朝着司甜笑道:“哥哥跟这位哥哥有话要说,小雾先好好休息,等会儿护士姐姐就过来给你打针了。” 一听到打针,司甜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她抓住了梁遇白的衣袖,声音中几乎带上了哀求:“……一定要打针吗?” 看到她对梁遇白依赖的模样,纪炀的眼眸顿时一紧。 梁遇白温声安慰着她:“小雾乖,你现在病还没好,要乖乖打针才会好知道吗?” 她没有再纠缠,而是乖巧地放下了手,但是眼中黯淡下去的光却看得纪炀的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样。 “让护士等着,过一阵再来打针。”纪炀沉声道。 旁边的梁遇白和宋涵都是一愣,随即宋涵就点点头出去交代了。 司甜悄悄地看了纪炀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松了一口气。 梁遇白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也不想为了这种小事再计较了。 “那就这样吧。” 病房外,亮着白炽灯光的走廊十分寂静。 纪炀手里的烟忽明忽暗,他夹着烟却没抽。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梁遇白一想起司甜刚醒过来问他是谁的场景,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还能是因为什么?她遭受了太大的打击,直接导致精神崩溃。现在相当于是她的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在进行自我保护,她……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纪炀手里的烟灰掉落在地上。 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夜色,没有说话。 梁遇白看着这模样的纪炀,心里也十分复杂,他责怪纪炀害得司甜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却又觉得自己这个医生做得也不怎么样。 他何尝不觉得心疼觉得难过呢? 司甜不止忘记了纪炀,同样也忘记了他。 这些后来在她生命里面留下过痕迹的人,她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她只记得曾经对她最好的爷爷…… “现在她回到了15岁的时候,在她15岁的记忆里面,她的爷爷还没有去世,我跟她说她的爷爷生病了在国外的医院治疗,你记得别穿帮了。” 纪炀点了点头。 梁遇白叹了口气,纪炀罪无可恕,但此时此刻,作为同样爱着司甜的男人,他却觉得自己跟他十分的相似。 他们都是被她遗忘的人。 “纪炀,现在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梁遇白打起精神,他定定地看向了纪炀。 不管怎么说,纪炀才是她的丈夫。 “有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让她在痛苦中脱敏,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另一种是让她忘记一切的不愉快,就这样单纯地活下去。”梁遇白看着他,“我建议使用后一种。” 纪炀微微一愣,半晌后,他才缓缓低头想要吸一口烟,却发现烟灰燃尽,那根烟早就熄灭了。 “你……让我想想。” 他们回了病房,司甜还没有睡。 她用那双水灵干净的眼睛看向他,似乎有些好奇他跟梁遇白说了什么,但是她却没有问,看起来非常懂事。 纪炀的心头不由微微发痛,哪怕她现在回到了15岁,却依旧不能随心所欲。 要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孩子,说不定都会直接问出来了。 只有她,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 “去问问医生,能不能把针剂换成服药。” 宋涵转身出去,没多久他就回来告诉他们,医生答应可以换成服药。 司甜一听,那双眼睛就微微的亮了起来,她亮着眼睛看了纪炀一眼,随即又怯怯地低下了头。 梁遇白见状,不由叹了口气。 “今天很晚了,我就先走了。” 司甜才立马抬起头来:“遇白哥,你……你这么快就走了吗?” 看起来依赖不舍得很,纪炀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但是他硬是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梁遇白柔声安慰了她几句,说今晚让霍哥哥陪她,他明天再来看望她。 司甜虽然不舍,但依着她的性子,她再不舍也从不知道撒娇挽留,只是点点头,一直看着他离开病房。 他走了之后,宋涵也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司甜和纪炀两个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司甜顿时就变得僵硬起来。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哥哥的时候,司甜就有点怕他。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但是看到他这个总是皱着眉头的哥哥,她就从骨子里有种害怕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从灵魂某处发出来的,对他天然的抗拒。 司甜没有细想,将它归结在这个哥哥总是板着脸的原因上。 总是这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她会怕他也是应该的。 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周围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就像是爷爷一样…… 司甜想起爷爷,刚刚好上一些的情绪又变得低落起来。 “怎么了?” 纪炀皱眉开口,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自然是在问她。 “我……我有点想爷爷了。霍哥哥,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遇白哥说爷爷现在不方便探望,但是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看可以吗?” 纪炀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司甜的心里都有些发颤。 “不行。” 司甜顿时泄气,她还以为求遇白哥没用,也许求这个哥哥会有用呢……谁知道都是一样的,他的语气比遇白哥还坚硬。 “你刚刚叫我什么?” 纪炀忽然又问起来,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压抑。 司甜不知道他在压抑着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着几分无辜的不解。 “霍哥哥……” 纪炀皱眉,他看向司甜,沉着嗓子道。 “以后叫‘星枕哥’。” 说完之后,纪炀又立马就后悔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没事做什么要吃这种莫名的飞醋呢! 但司甜却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出他对她异样的情绪,现在的她不管是记忆,还是心智,都停留在了15岁的时候。 “星枕哥,我能不能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看爷爷呢?” 纪炀的神色又低沉了几分,他上前去给司甜盖被子。 “你先睡觉,睡起来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