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穿好防静电服,准备进到无尘实验室去观察N7号材料导电性能。他的正式工作是凤城高级材料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凤城大学客座教授,博士生导师。目前带着团队参与一个国家级材料研究,用于航天飞行器应用。 只是进到了实验室里,不知道怎的,他竟然不在状态。观察数据时走神,助理叫了他两次,他才应声。透过防护面罩,他隐约看见助理诧异的眼神。于是他做个暂停的手势,走出实验室。 他脱下防护服,回到办公室里,泡上一杯茶,打算喝茶静静心。 邹松像只猴子一样窜进来,神秘地对他说:“劲爆消息,要不要听?” 韩墨瞥他一眼,低头喝茶,鄙夷地说:“在街上看见一只母狗你都觉得是稀罕事。” “呸!是关于某个女人的,真不要听?”邹松把他的胃口吊起来。 韩墨仍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爱说不说。” “靠!这你也能忍?你还是不是人?” 韩墨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溅出的茶水出卖了他心绪不宁的内心。邹松抢先拿走,不顾烫嘴大口喝下,满足地评价:“三少的茶果然是好茶。” “那是我的杯子!”韩墨放下茶杯,他有洁癖,喝茶不用公共杯子。哪怕事后高温消毒,他也不肯再用。 邹松知道他这个毛病,怕他事后算账,去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回来低声说:“我这两天去查了,乔语订婚那天晚上去酒吧喝酒,是有人主动找媒体爆料,爆料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周家阳。乔语之前没有人关注过,周家也不是什么新贵权贵,媒体不感兴趣,还是塞了钱媒体才来。” “他买通媒体爆自己未婚妻的丑闻?他不要面子?”韩墨表情看着骇人。 “乔家与周家联姻,据说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周家没退婚,听那个意思是要妹妹换姐姐。要是两家从此结仇,巴不得撇得一干二净呢,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韩墨手指轻轻敲在茶桌上:“很简单。乔语才从国外回来,从前也不在乔家生活,周家阳跟乔诗接触得多,也许背着长辈好上了。突然杀出一个乔语棒打鸳鸯,那两人怀恨在心,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邹松朝他竖起大拇指:“三少分析得有道理。” “你再去查一查他们订婚当天晚上,周家阳都去了哪里,最好把他踪迹影像拷贝回来。”韩墨吩咐。 邹松故作为难地说:“三少,我是材料研究所的员工,我的主要工作是科研。” “滚!”韩墨朝他低声吼道。 邹松一边出去一边腹诽:这种人明明在意得很,却依旧一副高冷模样,以后一定要让他吃大亏才好! 办公室里只剩下韩墨一个人,他没了杯子,将剩余的茶水倒掉,再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乔致良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渡过了术后的危险期,虽然人还是昏迷着,但医生检查之后评估他身体状态还不错,转到普通病房里去。 林咏芳请了一个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乔语摸清楚了她们的生活规律,早上十点钟以前她们母女不会到医院,她可以去病房里给他擦擦脸,说说话。他听不见也无法回应,乔语却觉得这样有意义。 比起之前的剑拔帑张有意义。 这天她看完乔致良,去汽车修理店取贺铮铭的车。那天与韩墨追尾,车灯外壳撞裂了,车头也凹了几处,修理店说要三四天才能弄好。 这几天贺铮铭一直在打车上班,她过意不去,取了车子给他送过去,又请他吃午饭。 午餐就在植物研究所附近的一家饭店,他们坐在大厅偏僻的角落,此刻已过了用餐高峰期,稀稀拉拉只有两三桌。 点好菜,贺铮铭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乔语摇头:“暂时还没有更好的打算,乔致良还在医院里躺着,乔氏珠宝,我免不了要跟继母和妹妹争抢,所以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做。” “抢?”贺铮铭一脸不可思议:“按法律规定,你是有继承权的,她们敢不给?” “哪有这么容易?继母参与公司经营多年,暗地里不知道转移了多少财产,就算是愿意给我,也一定是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乔语说完,撇着嘴若有所思。 贺铮铭家里是书香世家,家族里无人经商,他不知道商场里那些龌龊见不得光的手段。他有些泄气地说:“可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乔语眼神看向窗外,缓缓地说:“乔氏珠宝最开始是我妈和乔致良一手经营起来的,那时候只是一家小小的商行,最困难的时候,我妈拿了自己祖传的一块玉佩去抵押。我不是好争的人,是不甘心我妈拼死拼活做起来的企业让别人霸占。” 贺铮铭看她低落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这张卡里有我的一些存款,你先拿着,将来要做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韩墨一进来,就看见角落里坐着的乔语,还看见她对面的男人给她递银行卡。他身子站定,右手握成拳头,攥得紧紧的。 若是那个女人敢接银行卡,他敢确定自己一定会上去把那张卡撕得粉碎。 他放慢往包厢里走的步子,眼角余光瞥见乔语把银行卡推回去给贺铮铭,他这才把拳头松开,脚步轻快起来。 材料研究所的高温炉坏了,新研发的N7材料高温测试放到钢铁厂去。他从钢铁厂回来,路过植物研究院,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就想在附近找饭吃。附近的饭店不多,只有这家看起来还不错,然后他在停车场里看见乔语开过的那辆车。 他进去点了几样菜慢慢吃,估摸着外面的乔语吃得差不多了,打个电话给乔语:“吃完饭以后,你把那个男人甩掉,到3号包厢来找我。” 语气坚决得让人无法抗拒。乔语在那端应他:“好,我知道了。” 贺铮铭见她接完电话没有什么兴致,虽然还想跟她再坐一会儿,又怕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放下筷子,对乔语说:“我吃好了,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我们就走吧。” “那走吧。”乔语把服务员招来付钱,然后跟贺铮铭一起出去,将他送走再返回饭店,到3号包厢找韩墨。 推开门刚探个头进去,就被韩墨拉进去,压在门板上。 韩墨嘴唇贴在她的耳朵旁,一开口说话,热气全喷在她脸上:“他允诺了你什么?他给你银行卡,你怎么不收?” “你有病?跟你有什么关系?”乔语被他热气喷得浑身不自在,特别烦躁。 “嗯?”韩墨音调上扬:“你再说跟我没关系,我不介意在这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钱都给你了早两清了,干什么总是缠着我?”乔语要推开他,两只手却被他握住放到头顶。 “上次钱给多了,我再补偿你几次。”韩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自己无耻起来会是这种样子。 “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问完这句话,乔语惊讶于自己口比心快。 韩墨整个身体僵住,一见钟情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那晚在酒店,他全身躁热,只知道搂着乔语的时候那种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他总是不自觉地回想。 若说真正的原因,就是他贪恋肉体上的享受,不牵涉到感情,如此而已。 他没有回答,低头吻上她的唇,不是试探轻尝,而是攻城掠地,毫无浪漫与章法。 乔语被他咬痛,轻吟一声,落到韩墨耳朵里像是屋角清脆的铃声,拨得他心痒,于是吻得更用力。 乔语被他吻得晕头转向。韩墨停下来,喘着大气说:“跟我走。” 电话很不时宜地响起来,是乔语的。她从包里拿出来,是乔诗打来的。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没有好气地问:“什么事?” 乔诗的声音硬梆梆地:“医院刚才打来电话,爸爸已经停止了呼吸。” “停止呼吸是什么意思?”乔语声音慌乱起来。 “就是那个意思!” “怎么可能?早上我去看他的时候,医生说他身体机能在恢复,怎么才几个小时人就没了?”乔语激动得大喊起来,凉意布满她的身体,韩墨握着她的手,冷冰冰的。 “你有什么疑问就到医院来问吧。”乔诗说完就挂了电话。 乔语身体从门板上滑落,就要坐到地上时,韩墨把她捞起来。她觉得心里有一丝安全感,颤抖着对他说:“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 韩墨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松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吧,我送你过去。” 乔语坐在保时捷副驾上,整个人处于游离状态,眼神空洞迷茫,过一会儿,双眼蓄满泪水。 韩墨递过来一张纸巾:“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乔语接过来,没说谢谢,擦掉眼睛里的泪水,依旧保持无声地哭泣。 在医院后门一处偏僻的路段,韩墨将车子停下,对乔语说:“我不方便,你自己去吧,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乔语解开安全带,没有表情地对他说一句“谢谢”,径自下车走到医院里。 乔致良已被转移至太平间,等待家属来签字。林咏芳哭了一场,满脸憔悴,说她是长女,虽然行为不端,但要给她见父亲最后一面。 乔语看不惯她这种虚情假意的样子,她问乔致良的主治医生:“乔先生手术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会突然离世?” 医生说:“手术是很成功的,但不能保证没有其他的并发症,且乔先生术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乔诗不耐烦她:“你这是干什么呀?不想让爸爸早点入土为安?” 乔语看她一眼,继续问医生:“你们术后应该都有监测仪器的吧?他若心跳呼吸有些不正常,都会报警的,而且林女士还请了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 “护工当时太累,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老乔没了呼吸,才去叫的医生。”林咏芳说。 “我要报警!要申请做尸检,我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杀害。”乔语双眼通红,眼睛在林氏母女俩身上扫过,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乔诗激动地叫起来:“乔语你够了没有?爸爸这些年辛苦挣钱供你读书,平常你不在跟前尽孝就算了,现在人走了你还不想给他留个全尸?你是不是人?”说完气不过,还想打她。 乔语压下眼泪,语气悲凉:“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怕什么?” “你才心里有鬼!你把我们当什么?杀人犯?我们至于这么丧尽天良吗?”乔诗气得眼睛都红了。 “让她检!”林咏芳拉下女儿,然后看着乔语,咬着牙说:“让她检,我们问心无愧!” 乔语也看着她,满是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