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万寿节,五姑娘一早就回来了,嚷着去街上玩,子衿带着她就出去了,吃午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谨烟不放心,出门找她们去了。” 姜敏敏点头,“街上热闹吗?” “好不热闹,城西三家戏楼打擂台,城东十二教坊,歌姬舞姬轮流上场表演。还有游街的,杂耍的,西域驯蛇表演等等,更别说街两边摆着摊子,琳琅满目的,看都看不过来。我早上从粮铺过来,看了一路,眼睛都看花了。”张大娘笑呵呵道。 “是么。” 在梦里的时候,蒋铭渊还问她要不要去街上逛逛的。 见姜敏敏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张大娘猜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夫人您和七爷,说实话,外人看不懂,但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是有他的,他心里也有您,其实这就够了。多少夫妻,徒有名分,心里没有彼此呢。我要说两个人相处,别太较真,非争个对错。您要真舍不得,说句软话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把日子过好。” 姜敏敏笑着摇头,她对蒋铭渊的感情很复杂,不是爱或不爱,不是在一起或分手,而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必须跟他坐同一条船。 梳洗好后,谨烟她们回来了,兴冲冲的跟她说了很多趣事。说到两个醉鬼打架,谨烟顿了一下,“我看到七爷了。” 姜敏敏心微微一颤,“他?” “街上有不少官差维持秩序,七爷他就在其中。” “这样。” 姜敏敏静了一会儿,道:“谨烟,你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天色稍晚,街上还是热闹的,不过人潮退了下去。姜敏敏往前走着,偶尔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来看一看。 这时一队官差走过来,但没有蒋铭渊。 姜敏敏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过白玉桥的时候,看到乞丐往往河对面的胡同里走去了。 她细一思量,加快脚步,跟着乞丐进了那胡同。 那胡同挺长的,但没有岔路,蜿蜒走了好久,出来后竟然是潋滟湖边。往湖边望去,借着皎洁的月色,能看到两个人坐在石阶上。 男的一只手支着身体,整个人往后仰着,另一只手拿着酒坛,一口一口的灌酒。 女的披着玄狐大氅,一看就是男人的,她肚子隆起,这样坐着明显不舒服,一直调整姿态。 见男人又灌了一口酒,她试图去夺,但没有夺过来。 “小七,还有机会报仇的,我一定帮你。” “我不要你帮我。”蒋铭渊喝得多了,声音有些飘。 “我舍不得你这样。” “我没事。” “让我帮你。” “你已经把你自己送进那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了,你还要怎么帮我?”蒋铭渊痛苦的嚷道。 “小七……” “金悠,我倒宁愿当初我随季家人一起去死。” “你别这样说。”金悠吃力的转过身,抱住蒋铭渊,“只要能为你做的,哪怕是这条命,我都给你。” 女人哭了,在月色下,那么楚楚动人。 姜敏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果然她哭得时候最像这个女人。 “如果我是你,我就过去问蒋铭渊,他到底是爱你还是爱那个女人。” 姜敏敏嘴角勾起,“这问题多蠢,我不会这么问。” 乞丐走上前来,挑眉问:“那你怎么问?” “我会问蒋铭渊,小金妃肚子里怀的是他弟弟还是妹妹,我还真挺好奇的。” 乞丐一个局外人听了都犹如一刀捅进心窝了,直想吐血。 “你说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出于礼貌也应该吧,可我怎么有种即将见未来婆婆的错乱感?” 见姜敏敏笑得风淡云轻的,乞丐用力捶了一下胸口,“求你,千万别过去。” 谨烟撇嘴,“活该!” 乞丐心服口服,还竖起大拇指,“幸亏我没招惹过什么女人,尤其你家主子这样的。” 姜敏敏冷嗤,但其实这一刻,她是可怜蒋铭渊的。 他以为真心爱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会命丧她手。 “他俩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什么勾搭,人家是青梅竹马。” “哦?” 上一世,她只知道蒋铭渊和小金妃有奸情,但无从得知他们之间的事,蒋铭渊也从未跟她说过。 “金悠父亲是季大将军的副将,金悠娘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当时金将军还在战场上,没有赶回去见金夫人最后一面。那一战,金将军救了身负重伤的季大将军,一方面为了报恩,一方面体恤下属,季大将军让金将军把小金悠送到季府给季夫人照顾。后来蒋铭渊出生,金悠比他大三岁,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他,当时两家还定了娃娃亲。季家遭难的时候,季夫人将金悠送走,她才得以活下来,而义父救了蒋铭渊,同时找到流落在外的金悠,之后他们两个人在督公府彼此依靠着长大。蒋铭渊长大后锋芒毕露,皇上一边觉得这个儿子像他一边又提防着,为了打压他的锐气,皇上要金悠进宫。当时的情况,皇上就是想敲蒋铭渊,同时看他对自己有多忠心,若他敢违抗圣命,便一定会杀之以绝后患。金悠怕蒋铭渊冲动,瞒着他偷偷进了宫,自此成了小金妃。” 说到这里,乞丐长叹一口气。 “金悠为蒋铭渊牺牲太多了,她值得蒋铭渊的偏爱。而你,你为蒋铭渊做了什么呢?” 姜敏敏嘴角扯了一下,“我听着都感动了。” 她为他做了什么呢,上一世给他烧了几十年纸钱算不算? “所以你得接受这个现实,在蒋铭渊心里,最最重要的位置是给金悠的。” “我为什么接受?” “你……” “蒋铭渊欠金悠的,我又不欠。他活该把命抵给她,而我,我要是能活下来,定好好活着,远离这对儿狗……痴男怨女。” 乞丐看向姜敏敏,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通透。 “我以为你爱老七。” “爱过,但那是那一辈子的事了。” “啊?” 姜敏敏收回视线,转身往胡同里走。 这一条路,回去时比来时似乎漫长许多,风起了,还吹乱的了她的鬓发。 “夫人,他对不住您。”谨烟替姜敏敏委屈。 姜敏敏笑,“他对不住我的地方太多了,用他那条狗命也弥补不了。但我若不在意他,便也就不觉得委屈难过了。” 已经活了一世,这点通透还是有的。 夜里,姜敏敏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房间里有一个黑影。她惊了一跳,原以为是蒋铭渊那厮,却见这影子矮很多,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根很粗的棍子。 她一步一晃的往床前走,步履蹒跚的,拖着那木棍,很笨重的样子。 姜敏敏眉头皱起,“晏姨娘?” 因这一声,黑影停住了脚步,不过离开的近了一些,姜敏敏也隐约看到了她的面容。 “天……冷……了……” 晏姨娘没有舌头,所以发音有些奇怪,吐字也不太清楚。 这话有些不着南北,姜敏敏试着确认:“您说天冷了?” “会……冻……死……人……的……” “您要火盆?” 她那屋是有火盆的,不至于受冻吧? 晏姨娘长叹了一声,转身拖着那木棍又走了。 姜敏敏看着晏姨娘离开房间,后知后觉的想到,这木棍是干什么用的?当拐棍吗,但也太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