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说,陆瑾深目前陷于前所未有的困境。 梁以沫深信不疑。 她虽没有观察入微的秉性,但她对陆瑾深的些微变化都了如指掌。 林照又说,他无能为力,但是她或者可以做一点事情。 梁以沫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林照,这通电话,你是背着陆瑾深打给我的?” “是的,宋小姐。”林照倒是坦然。 明知陆瑾深不在家里,赵秋萍更不可能突然闯入,她还是打开卧室的电视机,走到阳台外,半倚栏杆。确认视线范围包括卧室和楼下庭院,她才平静开口:“你说吧。” 她不大了解林照,可她相信陆瑾深的眼光。再者短短几次交涉,她清楚林照是个有能力、忍得住的人。 足够从容的林照能迫不得已打这个电话,陆瑾深的困境怕是真的难以跨越。 “宋小姐,你愿意为了顾总,以身涉险吗?” 梁以沫拢了拢衣领,加深嘴角的弧度,“你打给我,难道不是相信我愿意吗?” 林照轻笑,“也不过是在赌。” “那你赌赢了。”她不疾不徐,“快说吧。” 实在看不下去陆瑾深四面楚歌的境遇,林照才打这通电话。眼下梁以沫爽快,他自然没有忸怩的必要。 简单阐明因果后,林照说出最终目的:“宋小姐,李夫人善妒。要是她知道李文剑怂恿他对付顾总是因为你,她一定会抽身而退。李夫人猜忌心又重,她这次对付顾总,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你平白去说李总觊觎你,可能只会被她暗中处理。因此,我想请你演一出戏。我再让李夫人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 原来是这么个以身涉险。 林照并非胡来的人,前因后果都说给她听了。 她几乎脱口而出,“我答应,你安排吧。” 近来陆瑾深比谁都关心她,想避过他的耳目去勾/引、设计李文剑,必然需要林照一番准备。 梁以沫的反应,无疑再次震惊了林照。 他说:“今晚顾总要应酬,李总和李夫人都好安排,就今晚?”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问:“你时间安排这么紧,那我要不答应怎么办?你绑我去?” 品出她话里的讥讽,他忙不迭解释:“主要是瞒过顾总,他这段时间应酬不少,哪天都行。我主要怕夜长梦多。如果事情顺利,也能早点皆大欢喜。” 不再为难林照,她淡淡说:“你先去忙吧。” 掐断电话,梁以沫略略偏转身体,面向满园姹紫嫣红,盎然绿意。赏的是艳丽美景,觉出的却是丝缕的怅然。 她知道陆瑾深是不需要她担心,可这样被第三个人转告他的境况,她实在不是滋味。曾经他们是共患难过来的。是否他觉得,他们的爱情经历过风霜,再经不起一点敲打? “梁以沫,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放弃我?” 她耳畔模模糊糊地响起陆瑾深和她争执时撕心裂肺的呐喊。 莫非,他认为她会因此离开他? 她刚想摇头。 眼前忽然浮现奶奶苍白的病容。 假如陆瑾深变得一无所有,她依然要支付奶奶的医药费。 要是她能有正途赚钱就算了,否则,她估计真会离开陆瑾深…… 难道她真的是命中带煞? 先克死了父母,再害奶奶变成植物人,现在又害风光无两的陆瑾深面临危机…… 胡乱想了一通,梁以沫愈发坚定要去帮忙的念头。 哪怕林照一个不周全,她可能再次遭受李文剑的虐打,甚至…… 如果她注定要经历这些劫难,她希望她爱的人可以少受一点磨难。 在梁以沫心里,她跟林照上赌场,是为陆瑾深做出过努力的,至少是他可以看见的。 落日西沉。 坐在阳台发呆一下午的梁以沫,果然接到陆瑾深的电话。 “小曼,今晚我得晚一点回家,你先吃饭,也别熬夜。知道吗?”担心梁以沫性子拗,陆瑾深又补了句,“听话,知道吗?” 回忆起林照的话。 想起陆瑾深在风雨飘摇时,依旧努力地为他撑起一片天。除了彰显他们的爱变得脆弱,也有他在努力爱她,努力地维持他们的现状。 丝丝缕缕的甘甜漾开在心间,她软了调子,“知道。瑾深哥哥,你也要记得吃饭。” 听到久违的昵称,他不自觉笑弯了眉眼。 她真情流露还是勉强演戏,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感受到她热切的关怀,因工作积压一整天的繁重顿时烟消云散。 “好。”他回得缱绻不尽。 短短一个字,涵盖了万千情意。 想到晚上有硬战要打,她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赵秋萍见状,自然是乐不可支,更没想到梁以沫是为了偷偷溜走。 最近陆瑾深和梁以沫生活得和谐,梁以沫是自由的。和林照接过头,她顺利地赶到风荷茶楼。 林照的意思是,她和李文剑多有过节,她亲自去联系,李文剑未必会去。 旁的一切他都会处理好,她只须照做。 包厢里清雅且安静,显然李文剑还没到。 晚饭吃太多,梁以沫觉得撑,等李文剑的空档,她慢悠悠泡起茶来。 “哗啦——” 她正在抿茶,忽然听到动静。 手下意识轻颤,她将将放稳茶盏,循声望去。 “咣当。” 太过震惊,她的手拂落了茶盏。 “怎么是你?!”
第23章 阴翳 峭拔的身形伫立在门口,制造了大片阴翳。 或明或暗的光影里,勾勒出那张梁以沫再熟悉不过的惊世面庞。 年少时的陆瑾深,与其说是英俊,不如说美得糜艳了时光。只不过经过几年沉淀,他变动的愈发英挺、沉稳,几乎看不见曾经的艳色。 而此刻,她在他发红的眉骨里,看到了当年的无二风华。 惊艳过后,梁以沫定定望着计划之外出现的男人,喃喃重复:“你……你怎么会来?” 不应该是李文剑吗? 难道林照的安排暴露了? 或者自林照那通电话起,就是陆瑾深精心设计的一场考验? 在陆瑾深开口前,梁以沫的大脑伴随心脏,做了无数次过山车。 哪怕是在默默无言中对视,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严重超出负荷。 将梁以沫的表情变化看得分明,陆瑾深眼里的怒火愈盛,“你想是谁?李文剑吗?你不知道他变/态吗?你就这么想被这个老男人糟践?” “林照……不会害我的。”被他劈头盖脸质问的气质震住,她哆哆嗦嗦回答。 听到她辩解,他完全压不住火:“林照是神吗?他能控制李文剑?李文剑害你害得还不够吗?梁以沫,在你心里,我都不如林照吗?我就这么不让你信任?你就这么害怕我一无所有?” 一连串的质问,再次压得梁以沫踹不过气来。 “你就这么害怕我一无所有?” 耳边层层回荡的,是陆瑾深最后一声呐喊。 如果她仅仅是梁以沫,她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我一点都不害怕你会变得一无所有。我可以和你重新开始,像当年那样,陪在你身边。 可现在她不行。 她必须要承担奶奶的医药费。 她活着,不单单是她自己活着。她身上系着奶奶的命,她无论如何不会割舍,拼死都要拴住的责任。 水润的眸子光华尽失,她垂下眼睑:陆瑾深,对不起。我爱你,可我不能像你爱我这样,无所顾忌地、不留余地地爱你。 转念,梁以沫想到程诺。 陆瑾深不也是有所牵绊,才娶了程诺么? 她仿佛找到一点平衡,缓慢抬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 面对陆瑾深的滔天怒火,梁以沫只有满心的歉疚。她除了服软,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瑾深哥哥,对不起……”她放软音调,小心翼翼地走近他。 或许是因为心虚,她全身虚软。每走一步,她都要踉跄下。脚下明明是平坦的地板,却仿佛是烈焰火海,冷锐刀山。 年幼时读《海的女儿》,她并不懂,小美人鱼用鱼尾换赤足,走的那条漫长且煎熬的路。 而在走向陆瑾深的短短几米路,她突然全明白了。 眼睁睁看梁以沫风雨飘摇似的走来,陆瑾深的怒火瞬间像被扎针的气球,“噗嗤”一声殆尽。他从她步履维艰的形容里看出了空前绝后的悲伤与孤绝。 再舍不得多看一眼,他大步向前,左手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小曼,我错了。我不怪你了。”他用力将她圈禁在怀,似乎一不留神,她就会化为炊烟散去,“是我不够好。小曼,我最清楚你的难处,知道奶奶对你的重要,我不该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你……何况我自己都没有做到,我有什么脸责怪你呢……小曼,别这么难过好吗?” 爱人不由分说地服软,反而叫她心头泛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