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门一关,往床上一躺,再回神时已然是深夜了。 我以为有些故事只要不去想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今天林子标说的话,似乎再次将我带回了毕业的那个夏天。 那时我们已经填好了志愿书,被学校邀请回来看最后一场学生演出。 学校的礼堂灭了灯,唯一的一束光亮照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少年身上,你甚至能看到灯光中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荡,好像整个世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子标跟我说: 「算了吧,连未之。」 「喻清不可能去 A 大的。」 我仍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只是下意识转过了头。 「什么意思?」 「喻清他妈已经帮他安排好了美国的学校,他不可能跟你一起去 A 大的。」 我笑了,「你在说什么啊,喻清都答应我会在 A 大跟我碰面了。」 然而自始至终林子标都没有看我,他直视着舞台上的少年,却没有再接话。 直到我入学 A 大,翻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有看到喻清的身影时,我才知道林子标说的都是真的。 那天我大概哭得很狼狈,我拽着林子标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我说为什么啊,他明明答应了我的。 林子标蹲下来跟我平视,抛出了一系列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他问:「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喻清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过家人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学,难道他没有反抗的心理吗?」 我愣住了。 林子标继续说道:「我可以不学无术,可以打架逃课,因为我上头还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顶着。」 「可是喻清他不一样,六岁那年他跟哥哥去河边玩,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他哥为了救他上来,自己死掉了。」 「连未之,你见过泡在水里整整三天才被捞上来的尸体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自己的亲哥哥为了自己而死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说过,我跟喻清打小就认识了,曾经的他跟我一样,爬过树下过河,可是那件事情以后他就跟变了一样,所有家族继承人该学的课程他一样不落下。」 「放学了我们可以去网吧,可以去烤串店门口排半小时的队就为了吃一口串,可是喻清他不行,因为家里已经有一节连着一节的私教课在等着他。」 「这些苦这些累,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更没在你面前提过。」 林子标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哭成泪人了,他看到我的模样,叹了口气,终究温柔了语气。 「小连,喻清不是一个人活着的,他身上背负着自己亲哥哥的性命,还有那个受了打击至今还在国外接受心理治疗的妈妈。」 「这一切都说明了他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所以也不可能跟你一起去 A 大。」 我抽噎着,心里拼命心疼着那个背负了太多的少年,「可是……可是……」 林子标打断我,「没什么可是的小连,」他把手搭在我的头上,似是安慰,「这是他的命。」 是命吗? 就像我跟喻清注定要斩断的缘分一样。 都是命吗? 还是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的不细心? 那个会在我跟林子标逃课上网吧结果什么作业都没写时,在早自修叹着气帮我把作业补完的喻清。 那个会在我被水果刀不小心刺伤后一定要拉着我往医务室拽,还一脸严肃跟我科普破伤风到底有多严重的喻清。 那个永远不会生气不会恼的喻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