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我没再出过门,专心等林家哥哥来。 同时,也在想办法,让我们一家搬出京城。 上一世,边关大开,蛮族直抵京城,满城里,没多少活下来的。 以我的微薄之力,自然不可能抵御得了蛮族,改变国破的结局,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劝家人搬走。 林家哥哥当官后,就被外派了,嫁给他,或许可免此灾。 等了几日,在他来京之前,有人牵头在京郊春游,放纸鸢。 我本不想去的,但江辞月要去。 记得上一世,她就是在纸鸢赛上大放异彩,跟萧泽勾搭上的。 这辈子,我虽然不稀罕萧泽了,可江辞月,也别想得逞。 她做侧妃后,是如何恶心我的,我可都记着呢。 我让照璧盯着江辞月,当夜,照璧就告诉我,江辞月果然在院里做纸鸢呢。 她自打成了我江家人,便一直削尖了脑袋,结交京城女眷,所以,她的消息来得比我还早。 「很漂亮的纸鸢,已经做了一半了,不过她做的时候,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跟她娘骂您呢,小姐,要不要我偷偷给她烧了?」 「别,让她做完。」 现在烧了有什么意思?让她离目标近得伸手可摘,再一手断了她的路,才有意思呢。 我没去打扰江辞月,挨了三日,春游那天,才在她之后,乘马车跟着她出去。 抵达木兰湖后,江辞月跳下马车,跑去跟她结交的小姐们打招呼了。 照璧趁机钻进她的马车,将她装纸鸢的箱子偷了出来。 果然漂亮,江辞月是用了心的,上一世,我没有参加这个集会,不知道她做的什么,这回,真是开了眼了。 只可惜,目的不纯,再漂亮的纸鸢也让人作呕。 「照璧,来,咱们撕着玩。」 照璧有点犹豫:「好可惜啊,小姐,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坏了?」 「坏?」 我笑了:「京中各家小姐都说,我江芜身为长姐,欺凌继妹,刻薄善妒,是个恶女,你不知道吗?江辞月在外如此污蔑我,既然辩不白了,那就坏得彻底,坏得心安理得。」 「来,撕。」 我递给照璧一只翅膀,正要撕,背后突然传来悠悠的男声:「这么漂亮的东西,撕了做什么?」 我手一顿,惊喜地转过头去。 果然是那人。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他。 他这回穿着一身黑色织金虎纹袍,衬得他更俊朗尊贵了。 上回见他家的马车破烂,还以为他出身寒门,如今看来,竟是我看走眼了。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纸鸢,又道:「这东西,似乎不是你的?」 他一问,我才想起来,我是来撕纸鸢的。再不撕,一会儿江辞月该回来了。 于是,我一用力,哗啦撕烂了。 不解气,又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的确不是我的。」我将纸鸢残片装回箱子,让照璧放了回去。 我擦擦手,问他:「你不会说出去吧?」 他没说话。 「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 我眼珠一转,笑道:「我毕竟是你的未婚妻,你可别说出去。」 他好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未婚妻了?」 「从我进你马车开始,怎么,你不喜欢?」 他默了一息,反问道: 「江小姐这样明媚爽朗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春风和煦,他眉眼太过好看,竟让我有些心跳失速。 「不过,你若知道我是谁,恐怕,就恨不得收回今日的话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他没说话,望进我的眼,面上淡淡的笑意转化成了我看不懂的失意。 我等了几息,催促道:「你说呀!」 他这才缓缓开口:「在下,萧泊言。」 仿若一颗雷在脑海炸开,我身子为之一僵。 「皇九子,萧泊言?」 「正是。」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九子萧泊言,母亲是苗疆女子焱妃,十五年前,亲手策划了震惊朝野的巫蛊之祸,害死了无数人。 后来焱妃获罪,成了罪妇,被处死,萧泊言被厌弃,也成了罪人,十岁就被外放到燕门,虽然没被贬为庶人,但至今未有封号和封地。 他看见我的反应,轻嘲道:「吓到了?你想必也知道,我是个罪人,若嫁了我,你可就是罪妇了。」 是的,嫁了他,就是罪妇,一生无宁。 江家百年望族,到我这一代,就剩我一个独苗苗,我完了,江家的荣耀也就断了。 我咬了咬唇。 「什么罪人不罪人的,你别灰心,或许哪日皇恩浩荡,这事儿就翻篇了呢,我,我也没……」 他笑了一下,眼睛里折着细碎的光,像一把碎冰碴子:「你怕什么?放心,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他这样说,我反而良心不安了。 照璧对我挥了挥手,小声说,不要在这儿待太久,江辞月要回来了。 我看了看萧泊言,一转头,跑掉了。 到了人堆里,我努力忘掉刚才发生的事,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京城各家小姐都认得我,只是,因为我不爱社交,江辞月又跟她们走得近,天天装小白花,哭诉我欺负她,所以,大家对我的态度都淡淡的。 说了些客套话后,牵头人提议,大家都把自己做的纸鸢拿出来赛一赛。 江辞月第一个跑回马车,骄傲地把箱子搬了出来。 「辞月,看你这么宝贝,这次,必定是下了工夫的。」 「那是自然。」 各家小姐纷纷打开箱子,展示自己做的纸鸢。 轮到江辞月时,她抱着箱子不开,却看向我。 「姐姐最是心灵手巧,做的东西,无人不赞,今日你在这里,我怎么敢第一个开箱,姐姐,不如你先把你的纸鸢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吧?」 她明知道我没做,却往我身上引火是吧? 我摊摊手:「我没做,不会做,我是来看你们玩的。」 人群一阵哄笑,不少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可惜了,我活了两辈子的人,哪还在乎什么脸皮,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既然如此,辞月,你就开箱让我们看看吧。」 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辞月蹲下去,骄傲地打开箱子。 却在看到里面情形的一瞬间,脸色煞白。 满箱碎屑,她的纸鸢,现在只剩残片了。 「怎么会这样?」 没有想象中的一鸣惊人,江辞月乱了阵脚,眼泪线一般滚落。 「我的纸鸢,我的纸鸢被人毁了!」 她抽泣着,抱着碎片,像个被人偷了糖的小孩子。 看了一圈,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是你,一定是你弄坏了我的纸鸢!」 我连忙后退一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道:「你凭什么冤枉人,你亲眼看见我弄坏的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可说不好,万一,你的纸鸢是马车颠坏的呢?抑或自己想不开,莫名其妙就碎了?你又没看见它怎么坏的,可别血口喷人。」 我捏着帕子扇扇风,欣赏别人的作品去了。 江辞月没了纸鸢,沦为陪衬,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别家小姐出风头。 怪了,没看见太子,也没看见萧泊言。 这次春游,男女是分开的,女子在溪左,男子在溪右,这会儿,他们正玩着些投壶一类的游戏。 我坐在草地上,无聊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午餐时,大家坐在一处,江辞月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她傍上的那几个小姐,竟要为她伸张正义,讨伐于我。 她们都有点才情,一个接一个地,写了诗,念与众人听。 大抵,都是些讽刺我刻薄善妒的酸诗罢了。 我冷眼看她们演了半天戏,拿过笔,说:「既然大伙诗兴大发,那我也写首诗应应景吧。」 所有人都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直到我写完,站起来,把诗贴在了树上。 一群丑八婆, 嘴臭事又多。 脑子比猪蠢, 才华没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