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不喜欢打马球。 一杆落下,我回头。 很奇怪,之前余光扫过去时,我明明看见风淮在看我,但进球转身,我欢呼着望他,却看见他撑着脸在看远方风景,好像半点儿注意都没分给过我。 我打着打着没了兴趣,本来是想带他来放松放松的,结果居然把人撂在那儿自己玩了起来,实在不合适。于是一局结束,我将马球杆递给个眼熟的公子哥儿。 「不玩了,回家了。」 说完,我就走向风淮。 看台人多,我越过人群走向风淮,不料撞着个女子。 「诶……」 她惊呼一声向后倒去,我下意识一扶,她便顺势倒在了我怀里。 「多谢小侯爷。」 我瞧了她一眼,觉着有些眼熟:「是你?」 那姑娘微愣,眼睫轻颤:「小侯爷知道我?」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只记得她常跟在月瑶身边,同我有过几次照面,具体是谁还真不清楚。 她一下子失落下来似的,拿扇子半遮住脸,退离我两步,低头:「是青禾逾越了。」 我见不得小姑娘这般表情,于是歪头看她:「青禾?名字很好听。你的眼睛很漂亮,如果以前我们说过话,我应该会记住。」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声响,我转过头,正巧看见风淮掩唇轻咳。他没在看我,依然望着远天,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灵灵。 真好看啊。 我一边欣赏美色,一边转身对青禾点点头:「失陪了。」 接着径直走向风淮:「是不是闷了?咱们回去吧。」 近日城中有花灯会,街上人多,马车难行。 恰巧这儿离公主府不远,我问过风淮,便同他一起慢悠悠往回走。 晚霞明似锦,长堤千万树,河里点点灯火。 我被微凉的夜风这么一吹,整个人舒服地叹出口气:「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说着,我转过头,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你怎么忽然比我矮了?」我一惊,连忙压低声音,「难不成你练过缩骨功?」 风淮低着头瞥过来,声音既轻又柔:「本宫身量本就如此。」 毕竟是在外边,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生硬地笑笑。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每隔几步,都有小贩在叫卖花灯,其中便属桥头那大爷的摊子最精致。 我在荒凉的漠北呆了待太久,一时间被这繁华迷了眼,我扭头想和风淮感慨,没承想他正盯着个兔子灯看。 但他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我不动声色地拉他停在桥头的摊子前边:「还挺有意思。」 「哪儿有意思了?」 这人嘴挺硬啊,不是方才偷看花灯的时候了? 我笑笑:「既能酬神,又能娱人,买一个呗?」 风淮静默片刻:「你信神?」 「信的。」我低头看花灯,「若你身在绝处,信它,便能多个指望。」 我说着,拿起一盏:「老板,就这个了!给我点上。」我付了钱,不由分说,欢喜地将兔子灯塞给风淮,「这盏好,可爱,配你。」 他抱着盏灯,神情里几分无措,几分没由来的苍凉。我看得一阵揪心,怎么这个反应? 我是不是送错东西了? 这时,一队人举着条长龙花灯,伴着鼓声乐声而来。人潮将我们冲散,等我再看见风淮,他已经被推搡到了几步之外的石桥之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龙灯上,许多人往这边挤,而他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灯往后退,这一退就退到了石桥边,我拨开人群跑向他。 「小心!」 眼睁睁看他摔进湖里,我往下望,很奇怪,他慌得不正常,拼命挣扎,眼神都涣散了,嘴里重复喃喃着什么。犹豫了一下,我跳了下去。 当我下水,游到他身边,我终于听见他说什么。 很奇怪,他一直重复着五个字:谁来救救我。 「我不是在这儿吗!」 我一把抓住风淮,他懵然间下意识回握住我的手。 湖水冰凉,我将他拉向我,半抱半拖地扯着他游向岸边。而风淮在一愣过后,倏然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眼神直望向我。 怎么说呢,若我对自己高看一些,就那一眼,我就能相信他爱上我了。 我一惊,很快回过神来。好在湖水不深,虽然我被凉水激得小腿抽筋,但好歹上了岸。 湖水呛得我嗓子疼、胃也凉,我伏在岸边干呕几下。 「你没事儿吧?」 我抬头,只见风淮神色怔怔看着一个地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那盏在水里沉沉浮浮、早熄灭了的兔子灯。 「……你喜欢啊?」 从先前的恍惚状态中脱离出来,风淮湿漉漉瞪我一眼。 他的转变没由来,我很摸不着头脑,可我又不方便问。 于是我望一眼已然沉没的兔子灯:「你若喜欢,我再给你买一盏就是了。」 风淮咬牙,移开目光,一字一顿:「不喜欢。」 我有些尴尬。 很快想起他落水时的模样,我又问:「你怕水吗?」 他语气冷硬:「不怕?」 这情绪是不是不太对啊? 我察觉到异常,小心翼翼开口:「你生气了?」 他语气愈发地沉:「没生气。」 我沉默下来。 嘴里说不喜欢,眼睛却黏在灯上,嘴里说不生气,情绪却不对劲。我不晓得该信还是不该信,该顺着他说还是不顺着。 这会儿,我忽然发现,丈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