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着脸望向林晏殊,可他却转身,径直带着宋小姐离开。 江宁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仿佛周身空气都被抽干,一双大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 直到侯夫人再次嘲讽:“刚才你也听到了,晏殊马上就要娶那江家小姐为妻了,你也该识趣点,腾出位置了。” 尊严一再被践踏。 江宁忍着痛苦质问:“你们凭什么贬妻为妾?” “一年前,你们明明在老太君病床前承诺过,会好好照顾我!” 侯夫人冷笑一声警告:“江宁,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侯府容忍你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 “若不是老太君当年荒唐,就凭你这一介村姑连进侯府当丫鬟的资格都没有!刚刚那可是太守府的嫡女,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做我儿的正妻!” 侯夫人上下打量着江宁,犹如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江宁终于明白,他们看不起自己这个人,所以连带着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也全部被否决。 浑浑噩噩回了房,关上房门后,江宁瘫坐在了地上。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三年来在林府所受的一切。 她当初忤逆父亲,不顾哥哥们的劝阻,放弃了汝南王郡主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嫁给林晏殊。 结果呢? 换来的却是林晏殊将她贬为妾室,另娶他人。 她捧上的真心,被他们理所当然的撕扯,践踏。 自己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宁抹了把眼泪,决定去找林晏殊。 她想要最后努力一次,也权当让自己死心。 江宁来到书房,林晏殊见来人是她,眉头皱紧。 她依然穿着那破落满是血痕的衣裳,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晏殊,你当真要娶那太守府的嫡女为妻?” 林晏殊停下手中的笔,眼里又蒙上了一层厌恶:“我要娶谁,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留你做妾室,已经是对你顾及情面了,江宁,你别不识好歹。” 话如重锤,敲碎了江宁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她脸上却嘲讽笑着:“真是可笑,什么时候贬妻为妾还要感恩戴德?” “枉我三年事事以你为先,到头来原来是一场笑话……” 林晏殊愣住,江宁一直唯唯诺诺,伏低做小,身上的气派连丫鬟都不如,她今天居然敢反驳他? 可还不等他细看,江宁已经转身出了书房。 江宁朝自己房间走去,一路上,下人们来来往往,纷纷议论着那太守府的嫡女宋云清。 “听说啊,那太守大人对咱们家世子十分中意,咱们世子和宋小姐不日就要成婚呢!” “那咱们后院那位呢?是休了还是打发去庄子上?” “江宁哪还有资格做世子夫人,留她一命,已经是侯府的仁慈!若是世子妃看她不顺眼,将江宁发卖,那也是她活该!” 江宁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肆无忌惮贬低自己。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林晏殊不爱她。 倘若他对她有一丝情意,下人又怎敢当着她的面羞辱她? 江宁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最后为林晏殊留下一行泪。 这一场荒唐的坚持,持续三年也是时候结束了。 夜深。 江宁写下一纸休书,便悄然离开了林府。 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来时空空,走时亦是空空。 出了林府后,江宁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心头一阵荒凉。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林府回不去了,她也没有脸面再回家了。 夜里风大,江宁连件避寒的衣服都没有,只能瑟缩着搓着手抱着自己取暖。 就在这时,前方大路的尽头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且又快又急。 江宁抬头望去,就见两排骑兵踏着滚滚烟尘,气势雄伟,不一会儿就到了她面前。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们齐刷刷下马,动作一致跪下,喊道—— “恭迎郡主回府!” 第五章 江宁愣住。 这时,又见月色下,两匹汗血宝马拉着一辆华丽富贵的马车,来到了她的身边。 江宁抬头望去,马车内恰好有人掀开车帘,跳了出来。 来人,竟然是三年未见的四位哥哥! “小妹,我们来接你回家。” 江宁看着哥哥们熟悉的脸,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伴随着热泪夺眶而出。 大哥江宴庭连忙上前,伸出手擦拭着江宁的眼泪,轻声安慰道:“别哭,有大哥在,谁欺负了你我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江宁摇着头,扑进大哥的怀里,哽咽着说道:“我已经没脸再回去了……” “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暗卫回报说林晏殊那小子要娶妻,你深夜独自出门的时候我们有多着急!” 四哥江凌秋的语气中带着气愤和着急。 “爹听了以后气得把最喜欢的青瓷茶盏都摔了,说什么也要接你回去。”江宴庭摸着江宁的头说道。 江宁闻言,眼泪也顾不上流了,颤抖着问道:“爹也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上就下来一位两鬓花白的老者,一身风骨却也止不住地乱了脚步。 “爹!”江宁扑进了江父的怀里。 江父见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眼眶微红着将身上的裘皮袄子脱下披在了江宁的身上。 “跟爹回家,你娘做了你最爱吃的腊梅糕等着你……” 江宁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半响才又哭又笑挤出一个字:“……好。” 几人迎着江宁上了马车,消失在了冬夜里。 …… 翌日,林府内院。 林府喜事将近,府里热闹非凡,侯夫人又怕那江宁跑出来再生事端,命下人去将她锁起来,好生看管着。 “夫人,世子!江……江夫人跑了!” 说着,下人将江宁留下的休书递给了林晏殊。 “放肆!她也配写休书?” 林晏殊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越看越怒。 那上面字字珠玑,句句写满了对他的怨怼和悔恨。 侯夫人将茶盏放在桌上:“急什么?不过是一介村妇,还是个逃妾,没有户籍和路引,连城门都不出去。” 侯夫人语气中尽是讥讽。 林晏殊皱紧了眉头:“母亲说的是,不过是她江宁耍的把戏罢了,过不了几日便自己回来了。” 侯夫人点了点头,摆弄着衣袖说道:“怎么处置江宁,等她吃了苦头回来再说。” “现在要紧的是三日后与太守大人的定亲宴,你好好准备,可别失了礼数。” …… 三日后,竹里馆。 乐工们弹奏着古琴琵琶,高悬于顶的灯笼上都刻写着清雅诗词。 林声阵阵,月色映入帘风,上面现着的水墨丹青隐约生动,仿佛身处山迹,竟见来烟,无不刻画着‘风雅’二字。 天字号雅间内。 江晏庭一边倒茶一便说话:“这竹里馆,是京城最具风雅之地,多少达官显贵,文人才子聚集的地方,普通人挤破了头也进不来。” 江宁点头接过茶,却并没有多少兴趣。 见状,江晏庭放下茶盏,用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三兄弟。 “他们三个惯爱舞刀弄枪,没那个风雅骨性,听说你愿意来,也都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江宁看着一旁坐如针毡的三个哥哥,这才终于笑了。 这几个哥哥中,只有大哥江晏庭这个养子自小文武双全。 其他三个哥哥,包括她自己,从小最怕的人就是夫子,哪有文人墨客那个心性? 见她开怀,几个哥哥的脸色也都有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