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地等着他的回应。 他苦涩的心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直到裴茹雪的电话铃声响起,专属于方明的背景音乐让她瞬间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 她甚至忘了怀中的杨信生疼得发抖,她随意地将他放在腿上,便腾出手来接通。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她唇角挂着淡淡的浅笑,方明回应着差不多的温柔:“我想你了阿茹姐。别墅太大了,阿姨们请了假,我一个人太闷睡不着。” 她下意识说:“那我去陪你好不好?” 话音落下,她眸间的柔情晃了晃,垂眸瞥见了杨信生。 她哑着嗓子还要再说什么,可方明已经欣喜地应了。 他说会在家等她,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是那么动听,让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阿生,你到底是怎么了?” 挂了电话,她又将他搂在怀里,只是心绪明显不在他身上了:“你也听见了,方明需要我。如果我不陪他,他会睡不着觉的。” 以前无论她做什么,她让他多难堪,她都不曾解释半句。 今晚她却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声音软了些许:“你若是真的生病了,我给你叫救护车,晚些去医院看你。” “如果你还是在骗我,在装可怜,就别闹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多恨你骗我,你知道我有多恨........” 他当然知道。 他缓缓闭上眼,不叫眸间的泪掉下来。 他感受着她温暖的胸膛,可这个让曾经充满了温柔和爱的地方,已经不独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想起出车祸那天,她为了赶着见方明,把他一个人扔下处理事故,在太阳下暴晒。 他想起自己险些冻死时,她都不愿意把衣裳分给他一件,却把自己见客户时穿的西服,毫无顾忌地给了方明。 现在他疼得要死,她甚至还不清楚他是不是装的,就因为方明的一句“我睡不着”,要将他抛下。 杨信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都到这一步了,他还在揣摩她的心思。 揣摩她对他毫不遮掩的恨中,有没有一丝青春时残留的爱。 他笑了,笑出了声,按着裴茹雪的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 “去吧,去找你方明,随便你想去干什么。” “我说过的裴茹雪,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过去的爱也好,怨也罢,都一笔勾销好不好?” “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 话说完,杨信生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身体也随着他的心绪有了好转。 他推着行李箱刚走出两步,裴茹雪追上来将他拽住。 “所以,你还是在骗我?” 杨信生突然的好转,让她的情绪显得割裂。她眸间的水雾还没有消干净,又冷笑起来:“所以你刚才都是装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方明的电话刚打过来,你就好了,你就接着要走?” “我为了方明不管你的死活,让你慌了是不是?” 第六章 6. “裴茹雪,我是你的什么人?” “我有资格挑战方明在你心里的位置吗?” 杨信生微微侧身,平静又疏离地看着她。 她还来不及思考他的问题,他就将她推开,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我没有资格,我什么人都不是........” 他喃喃着,走得很慢,但很坚决。 他在这个别墅住了7年,可笑的是她甚至不肯给他一个定位。 除了睡在一起,她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让他觉得她们是情侣。 他干着三份活,她不让他签合同,也不给他一分钱的工资。 他连员工都不是。 他就这样不人不鬼地,熬干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换来的,是平静下来的裴茹雪,轻飘飘的两句话:“阿生,把病危通知书拿出来。拿出来,你就能留下。” “拿不出,你踏过这个门,就再也没机会回来。” 她眸间隐着妥协和退让。她不再去想,他留下来究竟是不是图谋她的钱。她只要这次,他没有再骗她。 没有用死亡来装可怜,骗她的心。 她知道他能听明白,拿出诊断书她就可以既往不咎,拼尽一切也会将他治好。 即便拿不出来,他现在回头,她也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等着他转过身,带着笑、带着泪、哪怕带着恨向她走来。 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顿一下脚步,他就那样缓慢地、艰难地推着行李箱,打开门,在一阵有些呼啸的夜风中,一头扎进了让她觉得心悸的深夜。 “阿生,阿生!” 她大脑一片空白,唤着他的名字追了出去。 他终于回头,和她对视一眼。 然后挥了挥手:“再见了,裴茹雪。” 那一刻裴茹雪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是她最后一次留下杨信生的机会。 这个感觉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让她惶恐地喘不过气。 可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追出去?他第一次离开她生命时,她发了疯般追到了天涯海角,看到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人亲昵的画面。 她给了他7年,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都不曾道过一个歉。 现在她已经放下恨给了他回头的机会,他不肯,她为什么还要贱兮兮地凑上去? 方明的信息发过来,她拿出手机看。 ‘阿茹姐,我给你煮了你最爱喝的海鲜粥,晚上开车一定要小心哈~’ 她沉肃的面容有了笑眼,她点开方明的头像,轻轻抚摸着那张她十多年都忘不掉的脸。 她匆匆地转身跑回卧室,要换一套能显出她身材的衣服去找方明。 她打开衣柜,一件件昂贵的名牌衣裳被杨信生熨烫得整洁笔挺,空气中弥漫着她喜欢的薰衣草香。 她突然想起,这7年都没见杨信生买过衣裳。 除了日常所用,她不记得他买过任何东西。 她想起他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穷酸样,穿着洗到发白的工作服被人嘲讽。他离开的时候穿的还是一件棉麻睡衣。 一个眼里只有钱的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吗?他便是装,真的能装7年吗? 她控制不住地跑到杨信生的卧室,她疯了一样翻找着衣柜和抽屉,想找到一件值钱的东西印证她过去7年的猜想没有错。 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一张绝症诊断书。 姓名:杨信生。 康复几率—— 0。 她又一次,因为杨信生,痛得撕心裂肺。 第七章 7. 定下离开这个城市的车票,杨信生的钱只剩下几百。 都是裴茹雪带男人或朋友来家里开趴,他捡酒瓶子存的。 他想起即便是日用买菜的钱,她也给管家下了严格命令,不准经他的手。 过去7年,她都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所以医生问他,为什么只要止痛药,不接受治疗的时候,他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 ‘我没有钱’四个字,他说不出口。 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又显示出裴茹雪的来电,这已经是第三十多个了,可他依旧没有接。 他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不想再看见她的脸,也不想再花她一分钱。 他受够了。过去7年噩梦般压抑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 他不愿意到死都困在裴茹雪身边不得解脱。 “就给我开止痛药吧。” 杨信生看了看手机余额,又补充道:“我不要进口的,就要最便宜的那种。” 车票买的是明天中午的班次,可今晚杨信生连住酒店的钱都没有。 他推着行李箱走在寂静萧索的秋夜,来到了一家临街的店铺前。 写着“雪生花店”四字的招牌,在凉风中摇摇曳曳。 他从一块石头下面翻出钥匙,准备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可抬眼的时候他愣住了。 锁已经被人砸坏,隔着门缝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唤出了声:“茹雪?” 裴茹雪的身体颤了颤,这道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回头,冲刺般跑到杨信生身前,一把将门拽开。Finition citron “阿生,你为什么还记得这个地方?” 她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怎么也隐不去的哭腔:“我这么对你,你不该很讨厌这个地方吗?” 杨信生愣了会儿,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推开她径直走了进去。 自从10年前他们第一次分手的时候,花店就废弃了。 可他忘不了这儿,他永远也忘不了。 这个花店装载着他和裴茹雪太多的幸福过去。 那时候他们很穷,但却是无比地相爱,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只要她开心,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什么都不在乎。 他们都很喜欢花,做梦都想开一家花店。杨信生便拼了命地工作,加班3个月不眠不休,靠着一笔项目奖金租下了这个店。 在这里,他们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过去7年,每次裴茹雪带男人回家,杨信生都会来这里坐一坐。 他仿佛能看见记忆里,那个很爱他的裴茹雪还在某个角落陪着他,和眼前的裴茹雪逐渐重合在一起。 “你呢?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眼中的情绪散去,变得漠然。 他知道眼前的裴茹雪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