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望了过去,裴卿礼抵京归府,若是按照以前,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是要焕然一新的。
然老侯爷故去多年,这侯府满门上下,竟无一人能挑起大梁。 而今能撑起整个侯府的,唯有仰仗孟婉嫁进来时所带的丰厚嫁妆。 孟家乃世代皇商,吃的也是天家饭,但官家大多瞧不起商人,那侯府主母也是一样。 就更别说还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孟婉嫁入侯府三年,也未曾得了那掌家之权,只晓得他们如那吸血水蛭般。 依附在她身上,妄图从她身上吸一些好处去。 孟婉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除了侯府日常开销外,多余的钱财,她是一点儿都不会拿出来的。 渐渐的,这侯府里的人都晓得,这位夫人不是个性子软好欺负的。 但实则孟婉就是性子软,只是外强中干,若是自己不强硬些,势必要让这些虎狼将自己吃了个干净。 好在当年,也真的没有让阿瑶嫁进来,否则依阿瑶的性子,只怕是早就死在这侯府里了。 随着门口人影由远及近,孟婉也渐渐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 然她只是刚看过去,就陡然感到那道冰冷犹如毒蛇一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裹挟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尖锐锋芒。 但不过一瞬tຊ就消失了,快到让她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许是刚打了胜仗回来,进宫复命时,连身上的甲胄都未来得及换下,这就又急匆匆往侯府赶。 那一身冰寒的甲胄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但都已经干涸了。 明明是炎炎夏日,但远远望去,却让人浑身冰凉,他已经五年年未曾回府了。 不曾想五年年来,这侯府上下竟都成了贼人窝。 如此这般着急往回赶,无非是因为与那梦中女子见面的次数少了。 在军营的每一个夜晚,裴卿礼都能梦到她。 却看不清她的面容,太过于模糊,只能瞧个大概。 然越是接近京城,她的面容就越是清晰了起来,他甚至能看清楚她那哭红了的眼眸。 水津津…… 很是勾人。 裴卿礼生了副好样貌,不论皮相还是骨相都是绝佳。 身形颀长,一身肃杀之气,无人敢上前招惹。 可孟婉越是瞧着,就越是觉得他身形轮廓,与梦中之人像极了。 “二郎,这位是孟婉,是你的嫂嫂。” 孟婉? 婉? 刹那间,那人阴冷如毒蛇一样的目光再次将孟婉席卷。 一旁的赵氏还笑吟吟地招手,脸上满是和善的笑意,叫人看不出半点恶意来。 “孟婉,这位是二郎,是先夫人的孩子,你还从没见过呢。” 孟婉心慌意乱,也不知怎的就觉得那男人的目光是那样的赤裸直白,似有一种将她扒光公之于众的感觉。 她一身素雅黛衣裙,腰间系带紧束,束的那女子纤腰盈盈,不堪一握,扶风弱柳般。 又偏生肌骨丰腴,体态婀娜,束了妇人发髻,也就只有那素雅珠花点缀,在一众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的人群中尤其的格格不入。 却天生好颜色,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秋水般凝成的雪白肌肤,好看到发光。 手心里是一片冷汗,她堪堪看向裴卿礼,才发现那人也正盯着她。 “二郎。” 甫一开口,那声音婉转轻柔,同梦境里的声音重叠交织。 裴卿礼眼眸里的邪气更重。 找到了! “孟婉?” 男人嗓音落下的那一瞬,孟婉如遭雷击。 那声音,便是化作灰她也听得出来,正是那与她在梦里纠缠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他的体型、嗓音,还有他梦里的话,都是得胜回京。 一瞬间,那年轻妇人眼里闪过诸多情绪交杂。慌乱、惊疑、羞愤和恐惧! 孟婉的脸色白了下去,几欲站不稳,一双手死死握紧,指甲都嵌入了手心里。 堂屋里的人瞧着裴卿礼似有些不对,对孟婉的敌意显而易见。 那眼神,宛如猎手正在狩猎自己的猎物。 “你这孩子,如何能直呼嫂嫂名讳?二郎,你应当唤她一声嫂嫂的。” 看得出来,裴卿礼很不喜欢他的这位寡嫂。 “嫂嫂?”裴卿礼冷笑了声:“且不说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便是论你一个登堂入室的妾,而今坐上了这侯府主母的位置,他裴延昭与我年岁只差月余,算我哪门子的兄长?” 遂又指着孟婉,嗓音极冷:“她,又算得上是我哪门子的嫂嫂!” 嫂嫂? 他奔赴万里不敢有一日停歇,只为回京携功求娶,不料那姑娘竟是自己的嫂嫂! 呵,他不认! 裴卿礼不傻,从孟婉方才的反应就看出来了,他们梦境想通。 他在梦里对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 与他在梦里痴缠,现在却想当他的嫂嫂? 裴卿礼未失踪前,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疯子,可偏生他母亲又是当今新帝的姑母,少年时意气风发无人敢惹。 当年老侯爷求娶公主前,就已经在外头养了个,直到裴卿礼下落不明,老侯爷才带着外室登堂入室。 那时人们才晓得,老侯爷在外头养的外室,连儿子都那么大了。 故而这京城里的人都说,是老侯爷生生气死了公主,只怕是连小侯爷的失踪也是另有蹊跷。 然则彼时先帝崩逝,新帝继位,边境来犯,新帝根基不稳,哪里还顾得上臣子家事。 老侯爷奉命出征,却又死在了半路上,而今侯府已经完全沦为那外室女赵氏的侯府了。 裴卿礼的话,满堂皆惊。 一旁赵氏的贴身女使当堂怒喝:“小侯爷怎能如此说老夫人?” “这些年来全靠着老夫人一人支撑侯府,这好不容易等到二爷您回来了,却要这般对待自己的母亲,当真是令人寒心。” 说罢,赵氏也像模像样地掉了几滴眼泪,这昆京城里头,一个外室能坐到侯门主母位置的,她赵氏是第一个,也是独一份的。 “二郎,母亲知你怨我,可姐姐当年离世时……” “噗嗤——” “啊——!!” 赵氏话音未落,温热的鲜血就喷溅在了她的脸上。 |